引子
石川是我们的男主人公，冰华是石川的妻子，也是我们的女主人公。这对年少夫妻住在Mt Albert区的爱河街。这爱河街邻近爱伦德街，也是金三角颇有潜质的一条街，据地产经纪介绍，今后十年左右，这金三角可是一个了不得的黄金地段。一则华人喜欢这里，生活，购物都方便。有穷人专去的Pak' n Save，有大型超市蔡林南，有新大陆，有好几家华人餐馆，二则从小学到大学，都顶有名气，华人学生有增无减，人源即财源，不怕钱不来，单看那学校附近招租广告的紧俏，便可知道这是真实的消息。
石川和冰华是这爱河街的主人。四年前住在这里，四年后的今天还住在这里。在五号三单元里，石川看过不少男女学生，也听过打工者的故事。上海人，北京人，丹东人，韶关人，都和石川夫妇分享过他们的三房一厅，洗碗工，油漆工，泥瓦工，电工，清洁工，单身汉，小夫妇，三口之家，两个老人，学生，经纪，做按摩的，大凡这奥克兰的华人中，总找得几个和石川住过的人。
石川人好，冰华人更好，好处不胜数，尽在故事中，先做这个引子，把石川和冰华放在故事的前面，牵出许许多多华人的影子，以我这等笔头，写一个华人移民奥克兰的故事系列，还望读者诸君看罢，是处点头，不是处摇头，切忌捕风捉影，端的做个茶余饭后的消闲，或者有所指正，则敬请给《 华页 》一个信，让笔者知道百尺竿头的道理，则相谢不已。
先做《兔子》一篇，让读者诸君捕捉到一点石川和冰华的人生苦恼，在这纷纷扰扰的生命里，给命运一副清凉散，几片淡叶。
兔 子
都说新西兰是一个生儿育女的好地方。在大陆生了一个女孩的，到了这里便生下一个男孩，添丁加人，子孙有继，更喜新西兰人都好吃甜的，也应了中国一句话，酸儿辣女甜双子，那广东的甜酸肉正不知孕育了多少华人后代，在这白云之乡茁壮成长。
十万华人中，只有这石川最是时运不济，苦闷得不行。虽不说三百六十天，天天皱眉头，叹长气，日落日出总也听得见石川的长吁短叹摇脑袋。四年前，他和冰华离开江南水城，把结婚的喜悦带过了太平洋上空，人家祝福他俩的便说：新西兰是洋人的世界，又没有计划生育，早生儿女早享福，多生儿女多享福，生他三个五个，再来上一个双胞胎，让我们羡煞死也，石川和冰华笑了，笑得开心，那不成了生产机器。暗地里也算计生他二男一女，到时回国，这儿女也是出国一次的收获，同学亲友面前也算是一种骄傲。说归说，做归做，这石川和冰华也是有点钱的一对，钱不多，过日子不成问题。石川做些短工，脸上被新西兰的太阳晒了四年，黑了一些，膀子上的肌肉却颇有些份量，他曾经和毛利人比试过膀子，三比二胜，毛利人啧啧称赞这石川是一个Superman，了不得。石川有这等身体，应该说是一个生儿育女的好前提，冰华在附近的技术学院读书，一读四年，屁股都坐成了毛利妇女样的，把文凭拿到手，全家高兴，那文凭装在镜框上，和夫妻的照片都挂在客厅的墙上。平常日子，两人边吃饭边看这照片和文凭，觉得这移民日子有些记录，也没有白过，朋友来了，常看这照片和文凭，哪个不说他俩夫妇和谐，可做华人移民的好榜样。
石川想儿，冰华想女，新西兰是一个生儿育女的好场所，可就是不漏一点光到石川的床上。这石川从结婚之日起便开始早早上床，有时做工累了，少不得呼噜一阵，冰华学习刻苦那阵子，也曾熬更守夜，两人一星期至少make love两三次，一年五十二个星期，四年也不下四百次，不说次次命中，却也象实弹射击一样，总也有八环，九环的。想儿，想不到，想女，女不来。石川担心自己身体有些毛病，精子质量差，在华人报纸上找了一个广告，驱车前往，问了好几个中医，望闻问切，脱了裤子拿手掂，没问题，好得很。中医还说，新西兰少有雷电，多见长虹，正宜生儿育女，地主阴，物善柔，草木茂盛，四季花开，不妨多吃些石榴瓜果之类，所谓吃瓜得瓜，种豆得豆。冰华是焦急，看见朋友两三年便肚子大了又鼓，携儿带女满地跑，轮到自己却还是鼓不起来，冰华是女人，哪有不怄这口气的，却闷在心里，越发精神跌落。
儿女不来，就想些办法。新西兰比不得大陆，电线杆上没有专治广告。厕所里更没有祖传秘方。几个中医，也访得几回，讨了些药方一个人吃，两个人喝，也不见一点动静。石川那一天听得老乡说不妨故意将一个南瓜放在隔壁院子里，然后晚上去偷取回来，放在床上，睡它个七七四十九天，搞些民俗的动作，可能有些作用。石川如法炮制，却不料晚上去取南瓜时，惊动了邻人Kiwi老夫妻，石川解释了半天，把南瓜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又哇哇哭了一声，象婴儿出世一样，老夫妻就是不懂，这半夜里一个中国人抱个南瓜在自己的花园里干什么。没有办法，石川用了文化一词，才将将就把人家打发了，自己出了一身冷热汗，回到家中，和冰华一块，偎着一个冰冷的南瓜睡觉。四十九天后，这南瓜好像有些软，石川不敢用刀切，放在案板上，想不到从南瓜屁股下流出些黑水。石川知道这南瓜坏了，做不得声。后来在东区做工碰到一个信佛的人，喝石川聊起，晓得他的苦恼，便以善济众生的心态，请得一尊小佛，光洁明亮，用红细绳系着，给石川说了一个主意，石川回家，便将这佛像放在冰华的胯下，弄得冰华好不舒服，问石川，石川便叫冰华做梦，梦到和佛交合，便可受孕。冰华觉得石川太怪异了，自己少说也喝了几年洋墨水，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嘟囔了几句也就着了。第二天一大早，石川问冰华有梦没有，冰华说她梦见她妈煮了一碗肠旺面，她说一碗不够要一桶，结果闹得肚子胀。石川听了，一阵叹气，摇头不语。冰华说道，这做梦又不能勉强，巫山云雨，神台相会，哪个见到过，我还怕和佛神交呢？石川没有办法，只得去华人超市买了一张麒麟送子的月历挂图，贴在卧室里，早晚朝叩。叩归叩，就是不见冰华有丝毫反映。石川和冰华面面相觑，少不得泪眼迷离，只叹这是命中注定，前世写就。
石川觉得中医不行，西医弄不好可以解决。和冰华合计，两人便奔奥克兰中区的一家西医诊所。医生是一个带眼镜的中年妇女，因为中区华人多，也常有来就诊的，所以看见石川夫妇，便说了一句夹生饭似的你好，叫他俩坐下，便问国情由。石川来时翻了一下词典，连比带画，把这四年没有身孕的事说了一个明白，洋人医生皱起了眉头。
‘每周做爱几次？’
‘至少三次。’
‘不多嘛。’
医生看见石川脸红，冰华低头，便笑了起来。
‘都吃些什么？’
‘蔬菜，水果，饭，面，肉。’石川想，自己也未曾亏吃。
‘肉？有哪些肉？’医生取了眼睛，顺便问道。
‘新西兰猪肉有味道，我们不大吃。鸡肉吃得多，还有牛肉，羊肉。’
‘噢。’医生把眼镜戴上。‘还有什么别的肉吗？’
‘别的肉？有，我的房东是德国人，他喜欢打猎，从我们住在那房子开始，两周一次，他总给我们一只兔子。’
‘两周一次，一月两次，一年二十四次，四年九十六次，少说你们也吃了九十六只兔子吧。’
石川听医生这样一说，点了点头，心想，这医生问得没来由。
医生从桌子边的文件夹里取了一份文件，看了五分钟，沉思了一会儿，笑着对石川和冰华说，
‘恐怕问题在这里，新西兰近几年兔子成灾，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它的数量，先前由部分专家讨论，给兔子注射了一种避孕的药物，让兔子具有免孕的抗体。你们吃了这么多只兔子，可能机会碰到，这样兔子免孕的抗体进到你们的身体内，天长日久，也就让人也具有这种抗体，所以无法受孕。’
石川和冰华睁大了眼镜，头脑一阵浑浊。从诊所出来，石川一句话没说，冰华也一句话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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