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常得兰独自一个人坐在机场会客室里。她在等着那一班从古晋飞来的飞机。她要去美里。
刚刚吃下两片从家里带上来的所谓三明治后,眼皮开始沉重地要睡下。
可是,想着飞机还有三十分钟就要抵达时,得兰就不敢让自己如愿以偿。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心里头想着要在飞机上休息。
“会比较安全些。“她心里坚定地想。
抬头看一眼墙壁上的时间表。
却很惊讶地发现到它明明显显的指示着:“飞机要延迟半个钟头才会到!”
本来是两点五分起飞的飞机,却要到两点三十五分飞了。
要来飞机场之前,曾经打了一个电话给美里的一个朋友说飞机是几点飞的。如今被延迟半个钟头。那么,到达目的地也会理所当然地慢了。
“朋友会不会在机场等我呢?”得兰想。有点担心地。
科技发达的今日,是不怎么地会让得兰再担心着。机场里有的是电话,不怕的。她自我安慰。
如果不是坚持决心要去参加生活营的,常得兰也不会单身一个人在机场。
在这之前的一个钟头内,她还有很多伴的。他们和她一样是来自同个市镇。他们一行八个人都去了中国的上海!本来她也有机会去的。她的家婆在要去旅行前的十四天内,竟然发现脚痛。去过中国大大小小名胜地方的游人,都清楚地知道去旅行的意思。那就是说要用自己的脚行走的机会会比坐车多。双脚有痛楚,得兰的家婆就决定不去中国了。她问得兰要不要去。
只一下子功夫,得兰就摇摇头表示不要去中国。
内心里她其实很想去的。她的先父母家乡都在中国。为了要参加文艺营,她拒绝了她的家婆。她很执着。
“如果两者不是在同一天出发,我会去中国的。”得兰事后想。
(二)
飞机终於珊珊来迟。
常得兰拖着一身的疲倦身躯走上了飞机。靠着一个近窗口的位置,她坐了下去。
只一会儿功夫,她就让她自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飞机到底不是像在自己家里那么自由自在。
得兰在半睡半醒之间,总觉得不能入睡似的。幸好路途近。只需一个钟头左右,就到了目的地。
机场没有朋友的影子。得兰打了一通电话给于丽美。丽美还是不会驾车。她叫了她的另外一个朋友来载得兰她。
出外靠朋友。
对常得兰来讲,那真是一句好话。也应显了那句话的真正意思。
得兰是在九年前认识到于丽美。当时她们都是各报刊上的副刊里常客。因要参加一项文学颁奖礼,所以她们不约而同地来到诗巫一间酒店的会客室。在交流期间,她们由陌生到相识相知。而就那么地自然而然地成了一对无话不谈的文友。得兰想也没想到她后来会跟丽美交上了朋友。而且还成了出外靠朋友,靠到她的好友家来作客。于丽美在五年前从诗巫移居到美里。成了美里人。
丽美出道得早。她对文学的认识是从她小学三年级就开始的。得兰开始涂写就比较慢。很多知识她还未学上手。所以,理所当然地,她把丽美当作是她学习的一个文友。她羡慕丽美的骄人成绩。总之,得兰找到了知心友一般的喜悦。有时她也把丽美当作是一个长辈、一个姐姐对待。她们相差两岁的年龄。
(三)
休息了十多分钟的觉后,得兰还是非常地累。每次出门旅行,她都是要睡上两、三天才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从丽美的口中得知一对从西马来的作家夫妇会在当天早上抵达美里。
一个月前,为了要打听第八届亚细安文艺营的可靠消息,得兰才跟那女作家联络上的。是在一种不怎么热沈的情况下去询问的。
其实在开始认识她时,得兰是抱着一种羡慕她的心情的。后来,在有一回得知她开刀动手术后,她就开始给得兰写了二十多封溢美儿的信来。在断断续续的时间内。信里行间,她一直劝得兰去试用一种产品。那种东西对得兰来讲,是一种她从来不曾看过或听过的产品。
该女作家一直叫得兰去吃那种直销品。
得兰却认为她没病没痛痒的,是不用吃什么补的,正如对方所说的。
后来,那作家还很热心地托了她的一个女性朋友,把产品从吉隆坡带来诗巫。说她朋友刚好有来此地做生意。还特意叫得兰到时一定要去诗巫拿。“是免费送给你试一试的。”她在信里交代道。
看得得兰惊讶得很。天下那有免费的午餐?!她不相信。
得兰后来没去见她的那个做生意的朋友。事后还被女作家说是‘很可惜的事”。
得兰觉得一点也不可惜。无亲无故的,凭什么要送直销产品给她呢?得兰想。她是一个不贪心的女子。换成是别人,可能会觉得那是免费的,白拿的,不必还钱的。不过往深一点想,会不会尝过甜头后,又是另一个很长的手尾呢?就好像报刊上时常登的新闻那样?!
因为不喜欢有这种的接触,得兰才少和她有再联络下去。
老实说得兰最不喜欢交到这一类的朋友。他们推销的产品,多数是经过好多双手后才到顾客手中的。价钱方面所以会特别的高。市场里有很多类似的产品。它们的价钱是很公道的。因此得兰是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用双倍的钱去买这些直销品,而不用那些平常用的东西。
有一次,丽美也曾告诉得兰一件事。说她有一年到西马去探望她的一双儿女。那种久别重逢的情怀,是每个作母亲的一种期待。在相聚后的那个傍晚,丽美拿着得兰给她的地址去联络那个女作家。在丽美的心目中,她是想和对方有个交流的机会。想跟她谈论有关文学的事项。那里料到说对方却带一个丽美不认识的女友去见她!在整个会见的场合里,女作家谈的不是关于文学方面的事。反而是她的产品。她叫丽美买。丽美不要。千里迢迢地去异地,难不成要成为会员吗?
丽美后来对得兰讲:“我未喝完那杯香得像铁观音似的茶,就找个理由溜了。我生平最不喜欢他人用这种相聚的机会去推销产品。那又不是讲座!我那么远去拜访她,她竟然如此地对待我。这种人的性格很像外国人。我们不必对她太好!”
言尤于耳。
还十分清楚地在得兰的耳际边响着。她对接机的热度看得很平凡。
可是,丽美和她的那个会驾车的朋友,叫作叶小田的,就不同。她们站在机场的一个大门处,等着那对夫妇来。还十分地有耐心。
若不发生有推销品的事,得兰也会是她们其中的一份子。
偶像来了,是每个小说迷的喜爱。也许是年龄的关系吧。得兰已失去了那一份期待。她想通了。偶像也是人。没什么奇怪的。因此,待他们也是人一样看待就行了。如此一来,心情也比较舒坦些。得兰想。
因为累,得兰就坐到远处的椅子上休息。
搭客一个个走出来。
终於见到要见的两个人。
“怎么只有你们三个?”女的问。
问得实在不是时候。得兰想。
“美里一站只是过客,不是来演讲什么的。何必要叫很多人来?更何况吃完午餐后,还要去拜访那个闻名世界的姆录山。来的人不感谢来接机的我们,还嫌少呢?!”
得兰看到自己的偶像一些事,心里有点失望。
是不是出了名的人物都是要来这一套的?得兰很想找到答案。
丽美好像已忘掉了不愉快事件,和客人有说有笑的。她还帮忙拿行李。是几十箱大大小小的书。还对她亲热得不得了。
得兰作个旁观者。她累得很,不想动似的。
间接中对丽美这个交了九年的朋友,有了深一层的认识。
(四)
女作家曾经来过诗巫参加一个讲座。她知道得很清楚,砂州里有很多个省份。各省里都有他们各自的文学团体。
得兰也是其中一个参加听讲座者。
只过了那么几年的时间而已。在和美里一些文学界朋友吃午餐时,她竟然大惊小怪地叫着说:“我从来不知道你们美里这儿也有这么出名的笔会!你们也有举办微型小说比赛吗?还举办了好几次!哗!我第一次听到哩。”
是第一次听到的吗?砂州最大的一州也。基于地理天时,出现一群对文学有兴趣的人,是理所当然的。她竟那么少见识。听到在座的所有男女都相信她。他们急忙告诉她一切有关笔会的事项。
(五)
在丽美家住了一个晚上后,得兰觉得她的精力恢复不少。人看起来也不那么累累的。
叶小田驾着她的车子又来到丽美的家。她载着得兰和丽美去机场载作家夫妇。他们从姆录山回来美里。要在美里等他们一个女文友。该朋友要载他们两夫妇去拜访她的家。
“怎么又是你们三个来?”
听得那三个来接机的人不知所错。
显然地,那女作家的不满之处,明明白白地凸现了出来。她一定以为此次会有很多小说迷来见她和欢迎她。就好像那些来听她演讲的人,一样会叫她签名或买她的书一般,跟进跟出一大队人。得兰心想,眼前的这个女主角大概就是有这种的想法。所以她会视旁人为透明物一样,一声感激话也没从她口中讲出。
这让得兰一目了然。幸好在这之前,没跟她提起她自己以前是多么崇拜她。得兰想。
机场里的人进进出出有各种各族的人,也没见到有人会认出谁是谁来。为什么要这么在乎自己的存在呢!得兰不明白。
得兰很快地躲进小田的车后坐里。外面的人跟她没关系似的。趁着空挡时间,她又急急的闭眼休息了一会儿。为了隔天要去汶莱而养神,她跟车子里的人脱了节一样。她听而不说一句话。她听到他们滔滔不绝地诉说有关姆录上的种种好玩之处。
(六)
三个女子在送走作家夫妇后,就很自然而然地聊起事来。
“她讲她从来不知道我们美里有美里笔会。那是一个美丽的谎言!记得有一年在诗巫时,我们有跟她提过的。难不成她贵人多健忘?”丽美说。
“八成是故意忘记的!你看她都一把年纪了。简简单单的加减乘除也算不出来。还扮老天真似的。”小田也说道。
“就是么!我觉得她很会做作。不像一个成熟女人那样。跟她笔下的人物是回然不同的。”得兰对她的偶像是彻底地失了望。
“这种人千万不可以放太多感情下去。我们对她好,她不会领受的。就像我上次去拜访她时那样。有利害关系时她就会很热心。不然理你都是假的!”丽美又说出她的伤心事来。
没有喝完茶原来并没有让丽美忘掉那难忘的一段回忆。
“那你此次怎么又要不顾一切地去接待她?“得兰问。很直接地。她十分不明白为什么丽美会把家务事放在一边,而坚定地要去机场接人。
“她说她在此地没朋友啊。我是可怜她!偶而我们也要应酬一下么!下不为例。“
“下次?还有下一次?早知道她如此不领情不感恩,我留在你家睡大觉还好过些!“得兰打着呵欠说。
说时,得兰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当她还未去美里前发生的。是女作家写信来问得兰她在古晋有没有朋友的事。作家讲她女儿有一个朋友从英国回来古晋。问得兰她朋友可以不可以帮她她拿一种产品(没说明是什么)给她女儿的朋友。要叫她女儿的朋友带回英国。
得兰听过很多这种的故事。有好心人帮忙拿东西,后来竟发现那是毒品来的。得兰不想帮那作家。她在西马,而得兰在砂罗越。如果发生事情的话,苦的何止是得兰她?在无形中也会连累到她在古晋的朋友。到时要坐直升机也恐怕挽救不了什么。这样的事情,不关自己份内的事,还是小心为妙。
(七)
在汶莱的河景酒店会议室里,得兰见到了各国的代表们。他们都是陌生的人。得兰甚至连他们的笔名都是第一次听到的。
此番是她第一回参加亚细安文艺营的。感觉上她是很喜悦的。
除了认识到一些比较健谈的各国男女文友们外,她也接收到他们的一些著作。几乎是那种一边握手,另一手则拿了一本书。
一向爱看书的得兰,为着收到书和名片而大开眼界!
以前,她觉得她自己像一只井底之蛙。只看到自己国家和台湾及香港的一些名著。她想也没想到说,原来文学界里还有一山比一山高。其他亚细安的国家里也有大把爱好文学者的华人。他们都在写着同个声音的文学作品。看着他们所写的,得兰觉得她自己和他们很亲近似的。连他们的想法(书里的故事内容)都像极了邻家的故事。如此想开来,世界各国的华人子弟都在传扬着龙的传人故事和想法。得兰感到世界的奇妙之处。
在三天两夜的相处后,友谊花朵在亚细安文艺营里盛开着。
(八)
第八届亚细安文艺营是由汶莱台湾留台写作组举办。根据各国的代表们表示:“今年的文艺营举办人都是年青人。不像以往的七届里,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举办的。“他们认为这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老年人有了继承人的意思。
(九)
终於见到了女作家的欢乐时光。她像极了一只花蝴蝶,在人群里游来游去。她和他们握手言欢。彼此又拍肩拦腰地互相拍照。从开始到闭幕典礼里,她忘了坐在一边的三个来自美里的小说迷。她待她们如陌生人一样不理不采。
(十)
得兰终於明白,喜欢一个偶像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