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要回家﹗我不要住在這裡---
” 昆叔扯大嗓門﹐在病床上死命地嚷。
“嘿﹗對不起﹐這裡是醫院﹐請安靜點好嗎﹖”護士橫著眼﹐沒好氣地對昆叔說。
“爸﹐你已經嘈了整個晚上了﹐等明天醫生巡房再說吧﹗”昆叔的大女兒一臉難堪勸著老父。
“我在這裡﹐妳媽一個人在家﹐誰照顧﹖我一定要出院---”昆叔斬釘截鐵大聲叫。
“媽沒事的﹐您自己多保重﹐快點好了﹐就能出院---”昆叔的小兒子也在旁好言相勸。
“晚了﹐我們也該走了﹐您好好休息﹐明天再說吧﹗” 昆叔的兒女神情落漠離開了醫院病房。
“媽﹐爸怎麼又進醫院啦﹖”遠嫁加拿大的二女兒給昆嬸掛來長途電話。
“哎﹗他整天沒事忙﹐一點小感冒就往醫生口袋送錢﹐中藥沒喝完﹐就吃西藥 ﹔結果吃出個大頭佛。昨天早上﹐我叫他別再去看醫生﹐他一聽就說我要他死﹐氣得暈過去。幸好鄰居牛哥還未上班﹐過來幫忙叫救傷車送他進醫院。”
昆嬸邊哭訴﹐邊數落老伴。
“唉﹗真是的﹐那您呢﹖您一個人住﹐行嗎﹖”二女兒在電話那邊光著急。
“不行---又怎樣﹖妳大姐﹑小弟都得上班﹐妳又嫁得那麼遠﹗誰來理我﹖”
昆嬸哭得她女兒心裡既內疚﹑又難過。
昆叔出身大富之家﹐與昆嬸兩人是門當戶對的盲婚啞嫁。婚後得父蔭﹐生活無憂﹐從不知稼穡艱難。後來父親過世後﹐家道中落﹐昆叔四十多歲才學人打工
。為口奔馳﹐被迫在一家小工廠當主管﹐一家子才得糊口。幸好三名子女還算孝順。倒是他兩老三天兩日﹐為芝麻小事鬧個雞犬不寧。兩老合起來都百多歲了﹐活了幾十年﹐夫妻還從未分開過。這次昆叔進醫院﹐昆嬸擔心得沒精打采。晚上一人獨宿﹐半夜起來小解﹐不慎跌倒撞到床邊﹐大聲哭叫﹔又虧鄰居牛哥上完夜班剛回家聽到﹐馬上送她進醫院。
大女兒接到牛哥電話﹐才知道昆嬸又出了事。第二天清早﹐在醫院的昆叔得知老伴也受傷住院﹐刺激過度又昏了過去。
初冬的夕陽﹐軟弱投射在大地上﹐拖著探病姐弟倆長長的身影----- 眼見兩老父母風燭殘年﹐叫他們怎不擔心﹖
2006年9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