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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作者: 尹浩鏐    人气:     日期: 2009/10/3


 

 

(第二屆世界華文旅遊文學國際學術研討會)

 

 

 

2009958日,由香港中文大學聯合書院明報月刊世界華文文學旅遊聯會和澳門中華文學藝術協會主辦,香港作家聯會合辦,亞聯公司和領匯管理有限公司贊助第二屆世界華文旅遊文學國際學術研討會在香港中文大學隆重召開。參加這次盛會的三十余位專家學者來自世界各地共同圍繞研討會主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發表了各自的高論。大會由潘耀明先生與張雙慶教授主持,由特邀嘉賓著名作家余秋雨教授揭開序幕,由復旦大學陳思和教授作總結。

    秋雨的發言精彩絕倫。他說:唯一可以補償生命中不完美的就是旅行與閱讀,在我們的生命中,因為災難、因為種種原因,往往失去許多美好的東西,包括我們的青春。能夠補償失去一切的,在我的經驗裡只有兩種方式:旅行和閱讀。旅行為中國文化走出一條活路。然而總的來看,中國的文化裡還是“走” 得太少!也因此,如李白、陸游這些文化旅行者的身影格外使我感興趣。譬如他們當年是用什麼方式旅行?我只能從他們的作品裡揣想。李白的詩裡常出現輕舟,多半是坐船吧!陸遊有名句: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他想必是騎驢。至於顧炎武,常把《漢書》掛牛角,我知道他是騎牛旅行的。不要小看了他們乘坐的交通工具,他們慢慢的走,卻為太沉悶、太穩固的中國文化走出了一條活路!透過他們的詩,使萬千讀者知道山河之大,了悟生命與天地之間的關係。

    北京大學的嚴家炎教授在以《漫談徐志摩的旅遊散文》為題的論文中,把旅遊散文歸納為“有我”和“無我”兩類。他認為,像朱自清的《歐遊雜記》,即 “以記述景物為主,極少說到自己”,可稱為“無我”。而徐志摩的旅遊散文,則幾乎每篇都有一個強烈的“我”存在,所以必須歸入“有我”類。徐志摩的這些散文率性而作,信馬由韁,行文靈動,感情奔放,題材大小不拘,卻都向讀者敞開心扉,直面性靈。加之想像奇妙,文辭繁麗,風格瀟灑飄逸,讓人讀來輕鬆舒爽,獲得盛暑喝冰水般的快感。

他說,在徐志摩的散文中,自然是人類最偉大的先生,也是人們精神生活的無限源泉。竹韻,鳥叫,蟲鳴為“天然的笙簫”、這些音響“來得純粹,來得清亮,來得透徹,冰水似的沁入你的脾肺”,分明有清洗“靈魂”的功能。

   暨南大學蔣述卓教授,提出了“行走文學”的概念,並舉多名海外華文作家為例,論述了《華文行走文學的文化功能》。如,旅居歐洲甚久的著名華人女作家趙淑俠,生活無憂,平安穩定,但還時常表現出一種人生飄零感,感慨自己雖已在歐洲住了十幾年,但並沒完全成為外國人。洛夫是晚年才從臺灣移居加拿大的,在溫哥華過著詩一般畫一樣的生活,在多雨的季節裏,從住所的窗外看出去,滿眼如見張大千的水墨畫,卻仍有我在哪兒,這就是我的家嗎的恍惚。晚年從臺灣移居美國的著名散文家劉墉,不斷在臺北的家園和美國的家之間往返,竟然也弄不清到底哪是歸途哪是征途了。行走在美國和中國之間優秀作家少君,對成都,上海,長沙等城市的閱讀,有著一種返觀的文化審視,一種自外向內的文化內省,同時又包含著對地域文化的思辨。他筆下的城市更多是帶有地域文化色彩的文化城市,他的審視無疑給地域文化注入了新的精神詮釋。施叔青與三毛以及林達的遊記是具有開放視野和比較眼光的,陳之藩的《旅美小簡》,時不時都有中西文化的相互比較。

  同濟大學喻大翔教授以《踏遍山水塑人文——大陸近二十年文史遊記的興起興發展》為題,詳論了大陸近二十年文史遊記的興起興發展,他認為,秋雨1988年在《收穫 》雜誌載的《文化苦旅》,對中國“文化遊記”散文的發展打開了廣闊的前景和視野。

    北大孔慶東教授對武俠小說中的旅遊元素情有獨鐘,指出金庸越是篇幅宏偉的小說,其蘊含的“旅遊元素”就越多,空間也越大。《天龍八部》寫到了大慶,大遼,西夏,大理,女真等同時並存的政權區域。主人公馳騁東西,縱橫南北,讀者隨情節進展,完成了一場“華夏遊”。有些作品已經寫到了華夏之外的空間例如《倚天屠龍記》涉及到了北極“冰河島”,《鹿鼎記》更是寫到了俄羅斯。超大地域描寫範圍,有助於讀者心胸開闊,增強作品的審美魅力。人們在旅途中尋找一份精神主體的認同,尋找族群的認同,在遊山玩水的客體觀賞中,確認了主體的存在的價值。

    上海復旦大學陸士清教授在評論曾敏之的旅遊文學的理論與創作時,提到閒情對於旅遊的重要。以蘇東坡為例,認為蘇東坡所說的閑者,“應當概括閒適的情趣,否則人閒心不閑,對著江山清風,山間明月,又何來享受之感哉。”曾敏之以寫《浮生六記》、《浪遊記趣》的沈三白為例說,“他雖然因書生潦倒而遠遊,但不失閒適情趣,如果缺少了一種閒適心情,是無趣可記的。”不過曾敏之並不要求所有的旅遊文字都必須是詩情畫意的。

曾敏之認為好的旅遊文學能流傳千古,成為傳世名作,並能創造旅遊文化。

就遊記散文創作而言,陸教授說,在曾敏之筆下,大體說來三種形態,也可以說是梅展三枝:隨筆式,紀實抒懷式,詩情畫意式,各有妍態,各溢芳香。

香港中文大學黃坤堯教授在《故國風雲酒一杯一一讀曾敏之的詩詞》一文中評價說:“曾敏之詩詞崛起天南,揚聲海內外……風骨鏳峻,豪放之中尤具深情摯性,纏綿悱則,不香港詩紜增添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璀燦悅目。”他“縱橫神州大地,訪古尋詩,老當益壯,見聞愈廣,意興亦高。其中江山多嬌,風光如畫。語言清麗典雅,簡潔優美是曾敏之散文的,也是遊記的鮮明個性。

   白舒榮編審論述了彥火的旅遊文學創作的特色和他對旅遊文學的貢獻,她說:彥火是香港著名編輯家、出版家,也是著名作家,從上世紀七十年代初開始文學創作,至今在中國大陸、香港、臺灣出版了二十多本著作,第一部作品即《中國名勝紀遊》,其早期還曾有過編輯《風光畫報》的經歷,可見他與旅遊文學結緣甚早;近幾年他更連續發起並主持規模宏大的世界華文旅遊文學有獎徵文活動,組織舉辦華文旅遊文學國際學術研討會議,並催生了世界華文文學旅遊聯會,為推動世界華文旅遊文學的發展和繁榮積極奉獻力量。

彥火的旅遊文學著作,尚有《大地馳筆》、《醉人的旅程》、《愛荷華心影》及《那一程山水》等。他觀察敏銳細膩,文筆溫婉唯美,旁徵博引,睿智省思;他善於從自然山水、民情民俗民風和人性中,感受美,發現美,發掘美,提升美,從而創造了一個美麗溫暖的有情世界,為人類的心靈溝通、友好和平相處,架設起無形的橋樑。

王普光教授評論了陳文的旅遊詩詞,他說:陳文旅遊詩之主體即政治詩,其旅遊期間所寫詩詞,通常牽涉人生世相,大多數於社會政治有關。直接地說,陳文的旅遊詩詞,其實是寫其關懷社會,人道世局之情念,是作者“醫者父母心” 意識情懷不自覺的延伸。而陳文旅遊詩詞,多以淺平易之風格示人,內容卻以莊重肅穆之人生問題為主。如此處理傳統形式之作品,固於其人之個性風格有關,惟若以作品之影鄉角度考察,文字淺易者更容易這人接受。達到更有效之傳播後果。

   楊劍龍教授特別推崇汪曾祺的遊記創作,他在《文章或有山林意”——論汪曾祺的遊記創作》中,回憶汪曾祺在談到遊記時說;“其實看山看水看雨看月看橋看井,看得都是人生。他在山水間看人生,撫今追昔思索人生。他的遊記“娓娓而談,態度親切,不矜持作態。文求雅潔,少雕飾,如行雲流水。”作為抒情的人文主義者的汪曾祺,在他的遊記中也可現出歷史情懷人文意蘊。

     李少君認為當代旅遊文學已經不是過去那種簡單的山水遊記,由於有著全球化的時代背景,還由於華人社會相繼進入現代化的背景,尤其隨著中國自身的強大,最能反應一般人精神面貌的旅遊文學好隨之發生根本性的一些變化,以及華文旅遊文學自身的中華文化背景,華文旅遊文學在當代呈現更加複雜多樣的面。旅遊熱及旅遊文化熱的背後蘊函深層次的社會心理和精神價值取向。

     美國華文女作家吳玲瑤認為,人生猶如一趟旅遊,如果沒有“趣味”“快樂”也就等於白活了所以她的旅遊文學寫作,偏重尋找旅遊中的幽默與趣味。

研討會提交的論文篇篇精彩,陳思和教授在總結發言中,將論文中的精彩點做了認真的點評。限於篇幅和記憶,我只能挂一漏萬,作如上簡述。

    作為一個文學的小學生,有幸能在大師們的研討會上敬陪末座,與有榮焉。觀在旅遊熱興起的今天,旅遊文學的寫作也漸成時尚,特別近幾年,隨著旅遊文學的發展,各種文體的旅遊作品以前所未有的多種姿態活躍在文壇上,而以散文顯得更為突出。     

  遊記寫作是創造美和感受美的一個過程,二者統一於主體的內在審美培育。旅遊與寫作互為因果,豐富了世界和生活。

    一位德國詩人這樣說:“心靈的寶座建立在內在世界和外在世界的相通之處,位於這兩個世界重疊的每一點。”在這些重疊點上,作家們創造了一片景物與一縷思緒相結合的美學境界。

    旅遊文學對景物的再造功能,完全取決於作家的文學精神和文字功底,有了文學精神的介入,就提高了旅遊的檔次,就有了旅遊景點經典的定位,這是形成文化品牌最重要的要素之一。在這裏,怎麼創作,都是為了創造出一種比實景點更美的美。這些文字,都有它的實在性、思想性和藝術性

     遊一處風景,尋一處特色;見一處美景,悟一片心得。再賦美景以人文,還自然以生命,旅遊散文正是從一粒沙塵看世界,用半瓣花上說人情啊。

     當代美國作家賽雅克斯(Paul Theroux)說:

   “ 孤獨的旅人走過地理上的窄徑,踽踽的步伐漸趨漫漶。但旅行之書則不然。愈是孤單的旅程,他在空間實驗所說的故事,將大過於生命本身。”

     旅遊與文學之間的彼此串連如何藉由異鄉景物風光的流動,引發旅行者心靈景物的互動,以寫出好看又深刻的旅遊文學?行與知,是重要實踐。讀萬卷書,走萬裏路。親歷親見,才能豐富思想,豐富精神。或說錦繡文章腳寫成,實不為過。

     人寫自然。自然寫人。人若不能為自然感動,不能因美景生情,不能一葉知秋,不能知冷暖時令,就寫不出好文章。天下文章,多因自然而不朽,天下名山大川,因名篇而永傳。王維的南山,張若虛的春江,李白的名山大川,柳永的雨霖鈴,蘇軾的西湖,酈道元的《水經注》,徐霞客的遊記,華爾華滋的水仙,雪萊的西風,濟慈的夜鷥,泰戈爾的月亮,徐志摩的康橋,千古傳頌,豈是偶然?是美麗的自然給了作家、詩人以靈感,作家給了自然以生命,王勃著《滕王閣序》,范仲淹作《嶽陽樓記》,崔顥題《黃鶴樓》,造就了天下三大名樓,古今中外,有誰不知?

    旅遊文學中的瑰寶如玄奘法師的《大唐西域記》或馬可孛羅的《東方見聞錄》,使當代人大開眼界。即使到了今天,通過他們的記載,帶領我們看到當年的神秘世界,引起我們心思古之幽情,讀之如飲醇露,如聽音樂,其快樂也,豈是跳舞場中的聲色,或看逸園中的賽狗可比擬!那地方,也許你從來沒有去過,但它的氣味、感觸、溫度,就像在你身旁一樣的接近,世界著名的丹麥作家安徒生說過一句名言:“旅遊就是生活”。此也。

   行萬路,當然是最理想的,但若你老了,身體不好了,或身上缺錢,或不想去旅行,但生命空間卻仍能很開闊,因為還可以讀萬卷書,把人類已有的思維精華吸收到自己身上來。

    我曾在一次給台大醫學院校友會的演講中說道:“世界上沒有窮人的,因為窮人與富人同享一個月亮,一個太陽,世上最大的財富是浩如滄海的書,和那用之不竭,享之不盡的明月清風,你若愛讀書,雖窮亦富,你不讀書,雖富亦窮,胸中無一墨,你就領略不了人生真正的樂趣!閱讀是把一個人從平庸的狀態中超拔出來最重要的途徑。”

    杜威說,“讀書是一種探險,如探新大陸,如征新土壤 ”;法郎士也說:讀書是靈魂的壯遊 ”,隨時可發現名山巨川,古蹟名勝、深林幽谷、奇花異卉。” 人生在世,能及時行樂,處事泰然,動如兔,周遊世界;靜如處子,讀書為樂。我想,如果我們能 效法李清照與趙明誠,一面品佳茗,一面校經籍,這種生活,能不令人響往?( 2009-10-03 記于中秋月圓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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