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兵，笔名李初献，男。在新浪开设博客“李初献的小小说文献”。河南大学艺术学院副研究馆员。475001开封河南大学艺术学院     [email protected]n

 

 

                    1.不对劲儿

江平上小学时，是一个活泼少年。那时在农村，由他娘领着，他爹在古城大学工作。打倒“四人帮”后，他的三个姐姐都考上大学，唯独他没考上。

    上世纪80年代初，照顾他爹，把他安排在古城大学电影艺术系当工勤人员。他爹和系主任是老乡，理所当然要他。

    那年月，电影艺术楼内的走道，经常灰尘扬起。江平在弯腰打扫卫生。

    某天，办公室高主任跑到卫生间，端一盆清水，洒向地上。

    高主任批评说：“小江，你看你咋打扫的卫生！老师们反映，你坐不住。”

    江平仿佛没听见，高主任又提高嗓门。“你耳朵有毛病？我的话你听见没？”

    江平听清了，解释说：“我去拿报了。”

    “你不要强词夺理！”

    “我不扫了！谁想扫谁扫。”

    “瞧瞧你的样儿！一看，就是个勤杂工！你胆还不小，敢来电影艺术系！你敢来，就是叫你伺候老师的！”

    这话儿，江平听得一清二楚。他发誓，不受这窝囊气，调走！

    有一老同志劝他：“你先忍忍吧，这儿，还是比你要去的单位好，不要走了。”

    江平考上了历史系函授专科，不久又转为干部，评上了初级职称。

    这年，系主任找他谈话：“老高快退休，我准备把你培养成办公室主任。”

    江平激动一夜没睡，心想：“还是不走好！”他在农村时，就对生产队长那一套非常羡慕，早就有当官的欲望。但他还有点心虚。

    系主任在会上或会下，多次说：“高主任年龄大了，现在要培养小江。”

    电影艺术系办公室的活儿，不好干。江平辛苦几年，老师们对他意见很大，都觉得他那儿不对劲儿。系主任又找他谈话：“四个系领导对你都有意见，老师更有意见！你还想干不干？高主任马上退休。另外，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天天装聋！”

    此时的江平，正评中级职称，不是多顺利，心情不好，他想：“干脆调走！到能评职称的单位上班。” 

    江平采取不吭声，突然在某天下班时，向系领导说明：“我明天去外单位上班，不来了！”

    系领导很生气，开会研究：他想再回来也不要！

    江平到新单位上班，没有办手续，人事处不同意：回原单位上班！

    这下，江平到处找系领导说软话，请求回来上班。……当年底，江平虽回系里上班，但经老师投票，考核小组研究“年度考核不称职”！扣他工资一年。

    江平衰老很多，腰弯了，头发白了。他发誓，再也不想当办公室主任了！他把自己30年前耳聋的病历，呈给系领导。

    上世纪70年代，江平在老家患中耳炎没及时到县医院治疗，落下轻微的耳聋毛病。

某位领导笑着说：“人才难得！差点埋没你了！”

 

 

 

高校倒影——李初献小小说选：2. 党员的孩子                               

    上世纪70年代中期，许明和杨刚生是高中同学。那年月，他们的政治激情都很高。

    某天，全班同学看完电影《闪闪的红星》，班主任平老师宣布：“父母是党员的同学，留下开座谈会。其他同学放学。”

    许明闷闷不乐，背起书包，气鼓鼓走出教室。他想道：“平老师真没有水平！党员的孩子，有的表现好，有的表现不好，同学们都可以学习潘冬子。看看谁先入党!”

    几天后，许明从参加座谈会的杨刚生嘴中得知：那天留下开会的“党员的孩子”，不是团员的，都填表加入共青团了。……

    许明成为77级大学生后，加入了共产党，大学毕业后分到共青团中央工作。平老师曾到京看望学生许明，并说出肉麻的话：“我的三个女儿，都没有男朋友，由你挑！你一定要成为我的女婿。”许明婉言谢绝。

    杨刚生大学毕业后，继续读研究生，成为教授、博士生导师、副校长，并成为平老师的女婿。

    21世纪初，杨刚生以省政协副主席兼省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主委的身份，参加省政协会议；许明以省委书记兼省人大主任的身份与老同学见面。

     杨刚生说：“你是执政党！我是参政党。”

     许明说：“哈哈，咱们是一家！”

                                    

 

 高校倒影——李初献小小说选：3.小权之人

   上世纪80年初期，大明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接他妈的班到市冷冻厂上班。那年月，他一年四季，猪肉没少吃。随着年龄增长，经人介绍，他连见几个女朋友，人家都不同意，理由是“他爸是大学老师，他本人是个杀猪的！”

    到了80年中期，古城大学制定一项政策，讲师以上职称者，可以安排一个子女调学校工作。大明的爸爸是讲师，符合条件。但学校人事处考虑伙食科缺人，把这一批家属先安排当炊事员三年，尔后再到图书馆上班。

    大明当了炊事员，各种鸡鸭鱼肉，没少吃。有一次，他竟吃三碗扣碗肉！他在前台卖饭菜，遇到熟人，多给俩馍、多盛点菜，是常有的事。由于有这点权力，体育系的某些学生就看中他的小权了，而他多给其中一位搞田径的姑娘，竟成他了的妻子。他常吹：“我留在冷冻厂，最少是副厂长！”

    80年末期，大明离开伙食科，到图书馆上班。久而久之，他在图书馆很不适应：鸡鸭鱼肉很少吃，过年不分猪后腿，大学生嫌他拿书慢，经常与他们发生冲突，评职称没有文凭。可以说，没有人求他。他是有过权的人，虽然是小权！

    大明要求离开流通部，不给读者拿书，到办公室工作。馆领导研究，像他这样的素质，直接为读者服务，影响图书馆的形象，就同意到他办公室打杂儿。

   图书馆是个穷单位，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明趁过年办福利之际，索要卖鸡蛋老板的回扣，被馆领导发现……他在伙食科，就扣学生的鸡蛋票，送给熟人，甚至换烟吸。老毛病又犯了。

    当年，图书馆有许多人要求调离，馆领导就是不放。唯独有大明，是图书馆领导主动把他送到人事处的。“这个人表现不好，他想去哪儿去哪儿！”

    大明说：“图书馆要啥没啥，叫我当馆长我也不在图书馆！”

    大明没有了工作单位，工资关系挂在人事处，倒也清闲。这时他的老婆提出与他离婚，人家已是田径教研室副主任和讲师，根本看不起他！他俩离婚后，女方调南方某大学工作。

    ……

    十几年过去，大明成了省会一家公司的经理，负责跑高校业务。他开着豪华轿车，请客送礼很大方，人也活得潇洒。“我每年有5000元的请客费！”他手上有点小权，但他头上还有总经理和董事长。

                          

 高校倒影——李初献小小说选：4.小矮子

    编目组长身穿蓝色工作服，站在工作台边。他的双手不停地验收新书、贴表盖章，累得满头大汗。

    上世纪90年代年，何明到图书馆报到，支部书记向编目组长介绍：“这是组长，这是小何，先让他在各部熟悉一下，将来培养他搞古籍编目。”

    组长当场发火：“他能搞古籍编目？听说他是从小工厂调来的！”

    支部书记说：“他喜欢古籍。这是馆领导班子研究决定的。”

    组长说：“领导分配工作不合理！他是啥毕业啥学历？”

    支部书记说：“话不能这样说。你是老同志，又是大学毕业，多带带他。”

    何明差点笑出声，心想：“哈哈，俺是从小工厂调来的！你的个儿有点高。”

    组长说：“年轻人来馆，要从倒痰盂做起。明早，你先学学倒痰盂！再分编古籍。”

    何明说：“痰是读者吐的，要倒叫临时工倒。”

    组长说：“来图书馆干活儿，主要看劳动表现，咱馆的工作性质，是半体力劳动。你记住，在咱馆评职称，不看学历，不看论文，就看劳动。”

    何明说：“好好，我倒，我倒，中不中。”

    第二天，组长早晨七点五十，就在编目部门口观察。他看看手表，又看看墙角的痰盂。

    ……

    二十年过去，何明早已调到院资料室工作，参加图书资料系列副高职称评定，当年那位组长是副馆长兼评委，又提何明刚到图书馆不倒痰盂的问题！

    啊，副馆长的心胸……哈哈

                           

高校倒影——李初献小小说选：5.系聘副教授

    每到秋季开学，老华就要罢课！急得系领导找他谈话：“这回儿，一定破格解决你的职称！华老师，课你还得先上。”

   老华教篮球，并担任球类教研室主任，全系学生的球类课靠他分配。上世纪60年代，他曾是解放军“八一”篮球队队员，后转业到古城大学体育系任教。想当年，全国各地他都去过，并受到周总理、贺龙副总理的接见，还多次到国外比赛。

    80年代开始讲学历，老华在系里的位置有所动摇，几次机会都没进系领导班子。体育系办有函授专科、本科和自考专科、本科，系领导劝他上上，他胸一抬：“我不上！”

    每次期末考试监考，老华手握茶缸，大口大口喝。他喝的是啤酒！球类教研室的同事，对他稍有不尊重，他就大发脾气，尤其是年轻的副教授，更是他发泄的对象。

    那年，系办公室新来的教务员不了解情况，在办教师资格证时多问一句：“华老师，您是讲师？”老华大怒：“我就是讲师，也比你强！”教务员将全系办教师证的人员名单公布在黑板上，当夜系主任打电话给教务员：“华老师生气了！你把他的讲师职称公开了，他是系聘的副教授。你明天要向他赔礼道歉。”

    不久，系主任叫教务员把体育系硕士研究生招生简章送到研究生处，指导老师名单中有老华……全校的招生简章印发后，老华的名字去掉了。学校规定：讲师不带研究生，系聘副教授不算数。老华又生一场气！

    老华去世时刚满五十五岁！可见是气死的！系里在讣告中，没提他的职称“讲师”或“副教授”，而称“老师”。

    ……

    老华已去世多年，说啥的都有：“体育系的教学计划，是老华协助系主任制定的。”“他主编了三种篮球教材，也获几种厅级奖，就差学历证，副高没解决。系领导对不起人!”

    最近，老华的遗稿《英汉篮球专业术语词典》由人民体育出版社出版，国家体育总局一位退休官员为本书撰写序言。

                                   

 

高校倒影——李初献小小说选：6.寻找王心刚

    娟第一次看见他，是考上大学前一年。她随本家叔到这所大学要复习资料，在大学东门外家属院的路中央，她的眼睛发亮：“城里的男孩儿，长的真好看，他像电影演员王心刚。他家住在那座楼？他肯定也在复习考大学。我若能跟他一起复习多好！他走路刚健有力……”

    娟考入这所大学音乐系，四年里，她在校园没有看见过王心刚。隐隐约约听说，体育系有一新生，刚入校，就从单杠上摔下来，……但她没有多想，她耳旁是美妙的歌声，和王心刚的形象。

    娟毕业后，与留校的他结婚。丈夫是这所大学的家属，他俩虽然分到一间平房，但不是套房，生活不方便。他俩经常回家住。娟的公公婆婆住在学校西门外，是一套三室无厅的房子，由于是顶层，又无隔热层，夏天热极了。

    娟生孩子那年，听婆婆说：“有一家属的男孩儿，刚考上大学，就从单杠上摔下来，已在轮椅上坐十年了。他家也住楼顶，也要求调房。”娟没有多想，一心看好自己的孩子。

    90年代初期，娟出差回来，公公婆婆突然搬家了，搬到南门外一套四室一厅的房子，这套房虽是改造的。但面积增加很多，而且是一层，还有独院，可以种花散步。全家很高兴。

    不久，娟参加为市残联的演出，猛然看见了他：王心刚坐在轮椅上，满头白发，但眼神还是很亮。原来，他还在这座城市，甚至还在这所大学！

    某天，娟下班，走到学校南门口，突然看见王心刚。娟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的轮椅后边，眼看到公公婆婆家门口了，听见推轮椅的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说：这套房，原来已分给咱家，钥匙已给咱，你爸突然病危……你爸去世后，房产科的人找我谈话：“你家现在身份变了，不是职工了，是家属了，只能住二室一厅，多住的房，要交高价房租。”

“啊，人生……”娟目送王心刚和他母亲远去。

 

 

              高校倒影——李初献小小说选：7. 仝师傅

    仝师傅是古城大学艺术学院的临时工。他的具体活儿，是打扫教室及楼道的尘土碎纸。他体格魁伟，但说话结巴。他不识字，但脑子清楚，人缘关系好，教师员工爱与他开玩笑，把他当成朋友。

    一位爱开玩笑的老师，在一次民间聚会上讲话，这样开场：“仝师傅又到北京领奖了，他一年四季领奖，这次是赴京领曾宪梓奖。所以，今天的会议，仝师傅不能参见，委托我主持，下面我代表仝师傅讲话……”听众哈哈大笑。

    院里主办全国性学术会议，会议结束前夕，举行论文获奖证书颁发仪式。负责填写获奖论文的工作人员，专门为仝师傅填写一个红皮金字的获奖证书，送到他手里：“将来你带回家，会有用。在咱学校不能用。”

    仝师傅生财有道。夏天，他买个大冰柜，卖冰糕和酸奶；冬天，他把冰柜租出去。每周，他为美术专业的学生当两天模特，又挣一些钱。

    某天，仝师傅拿一张县报，对院里的青年老师说：“这上面，写的是俺老岳。”报上有以下内容：他的女婿在古城大学当教授……

    “他的女婿是谁？”

     仝师傅不吭。

    “他的女婿是谁？”

    仝师傅只好回答：“是我。”

    最近，有好事者告诉仝师傅一个发财机会：“快要评职称了，你这个岗，按中级职称待遇，你不要也得给你……”

    仝师傅动心了。他把胡子刮净，穿上某位老师送他的蓝色妮子上衣，挺胸抬头走进院领导的办公室。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院领导正在研究职称评审的事。行政副院长说：“仝师傅，现在正在开会，不打扫卫生。”

    仝师傅拿出红皮获奖证书，放在办公桌上说：“我要——我要——中级职称——待遇”

    院领导翻开红皮获奖证书，只见上面写着：此证作废！

    ……

    仝师傅因病去世前，躺在病床上，握着艺术家朋友们的手说：“你们叫我一声老师吧！”

   

     

高校倒影——李初献小小说选：8.景杰非

    上世纪60年代初期，景杰非大学历史系毕业后，分到附属中学教历史。他看到好几个同学留校，心里愤愤不平。

    景杰非使一招儿，他用半文言半现代汉语的文体，给中国古代史教研室主任邓教授写一封信，表示自己喜欢中国古代史尤其是先秦史，想回系里给先生当助教。邓教授接到信后，凭自己在系里的学术地位和威望，果然把他要回来了。

   70年代末期，邓教授老伴病逝，又结新婚，并生一子。已为副系主任的景杰非，竟给邓教授处分！这期间，景杰非花一百元做了一身新衣，拟参加党的十一次全国代表会！他的老同学反映到学校党委：“景杰非能参加党的十一大，党还有啥威信！”由于广大党员反对，景杰非没能去成。

    80年代初期，邓教授在课堂上讲课，景杰非站在窗外，偷听老师有没有违反四项基本原则的言论，好去汇报。

    80年代中期，邓教授的儿子报考古代史研究生，总分第一，景杰非从中使坏，竟没录取！

    80年代末期，景杰非的大学同学都评上了教授，已是学校职能部门处长的景杰非，他的脸面很不好看。他趁邓教授给研究生上课之际，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当着研究生的面，请教问题。

    当年，景杰非申报教授，在古代史教研室通过了。事后，古代史教研室的同事，都埋怨邓教授：“景杰非在咱教研室都混臭了，他对您那样恨儿，您还同意！”邓教授一笑了之。

    景杰非的材料报到省里，省教委主任发话：“像景杰非这种人，自己的老师都整，今年不给他评，再压他一年！教训教训他。”评委一片欢呼。

   景杰非有一本家叔，在京担任副部级领导职务。90年代初期，他通过这一关系，竟要当副校长。省委组织部考察他过后，许多人给他开玩笑：“祝贺您当校长！”他笑笑，没否定。……

    在一次学校党委会上，党委书记明确表态：“有的人，隔过学校党委，自己活动要当校长。我还没死！”这是不点名批评景杰非。据说，此时景杰非那位本家叔病逝了。

    后来，景杰非碰见熟人，总是说：“谁要把我这职务去掉，我好好谢谢他！”

    不久，景杰非的处长职务被抹掉了，改任古籍研究所所长，成了孤家寡人。原因是他得罪了国家古籍整理部门的领导。人家派人来校审查古籍整理项目，景杰非竟与人家吵起来……学校领导很生气！

     景杰非退休后，经常爱吹：“咱学校的研究所，除了古籍研究所，是我到省教育厅备的案，其他研究所，都没在省里备案！”

    21世纪初，景杰非病逝了。

                                               

 高校倒影——李初献小小说选：9.电影编剧

    上世纪70年代，老苏从工厂调入古城大学中文系，正赶上工农兵学员入校，领导分配他到文艺理论教研组。那年月，文艺理论不好教，而他紧跟形势，结合当时流行的电影《闪闪的红星》、《决裂》、《艳阳天》等，在课堂上也讲得很生动。本校艺术系，也请他讲文艺理论课。

   本市工人文化宫、市群艺馆，曾请老苏作报告，报告内容传入古城大学，中文系的学生和家属，私下流传他是文革前拍摄的某部反映解放战争电影的编剧，把他看的很高大、很神圣。中文系的同事却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根本不是学中文的，在部队上过几天无线电短训班。”“他当过几天首长的警卫员，可能解放后帮助整理过材料。”“等以后，电影公映，看看他是不是编剧。”

    打倒“四人帮”后，这部电影公映了，编剧署名“众力”，看来是集体创作。多少年过去，以讲师身份退休的老苏，从未提出这部电影编剧的著作权问题，估计他不是主要执笔人。

                                           

高校倒影——李初献小小说选：10.两个文人

    翻开《新中国中原文学大系·儿童文学卷》，马德才和马豫乡的短篇小说收入其中。上世纪50年代，他俩都是中师毕业后，担任农村小学教师，都喜欢文学创作。

    马德才说：“我这辈子，啥也不干，一心写小说。”

    马豫乡说：“我想再考考大学，提高文化，进城工作，再搞文学创作。”

    马豫乡果然考上本省一所大学中文系，毕业后留校教写作课。自从上了大学，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他不敢写东西，不敢抒发个人感情，一篇小说也没写。偶然写几篇大批判文章，连名字也不敢署。打倒“四人帮”后，他又改教当代文学。由于他的文艺理论修养不足，有份量的论文写不出，只写了数十篇文艺随笔。

    马德才留在农村，继续写小说，“文革”前已创作出版长篇小说两部，并改变成电影拍摄上映。打倒“四人帮”后，他创作更加勤奋，其作品获全国奖。

    那年，本省文代会要召开了。马豫乡所在的大学中文系有几个指标，他又找系领导，又到省文联找人，算是以特邀代表身份参加大会。他想：“我在代表中，发表过小说，今个在大学讲当代文学课，在会上没准儿要风光一回。”谁知，代表没人认识他，谁也不搭理他，连个作协理事候选人都不是；而马德才在会上当选省作协副主席，前呼后拥，很受人欢迎。

    马德才抽空找马豫乡喷几句：“作为写小说的，你是业余作者；作为文学评论者，你有可能成专业作者！”

    马豫乡似乎恍然大悟。他回到系里，不谈省文代会情况，再也不吹自己发表过小说一事！

    几年过去，马豫乡的第一本学术专著《马德才的小说叙事艺术》出版，并以此评上副教授。他逢人便吹：“我找到了主攻方向！研究中原文学。”

                     

 

高校倒影——李初献小小说选：11.聪明人

    小白历史系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本校图书馆，很快熟悉业务，人际关系混得也不错。

    小白转眼到恋爱结婚年龄，未婚妻在本市一家大型企业工作。房子是唯一的问题，他留校后，与他人合住一间，两人商量：“谁先结婚，谁搬走。”

    小白打听到学校城墙下的平房，不断有人搬走，就三番五次到校房产科要房。在未接到房产科的通知前，他抢先搬了进去。房产科认为他占房，罚他高价房租。他气得要命，本来图书馆福利就差，穷的叮当响，这一下更没有钱摆平这事儿！不过，婚礼照常在强占的房进行。

    不久，小白老婆单位传来好消息，双职工可分到一套二室一厅旧房，于是刚评上中级职称的他，调入企业附属中学教历史，果然分到房子。

    与此同时，小白在图书馆工作时编辑的《中外图书馆史研究论文索引》，提到出版议事日程。他想：“我请某某当主编，她老头是教育厅副厅长，书好出版。书出版后，我再请她帮助调回母校。”这一招儿果然灵儿，某某同意担任此书主编。

    这时，母校刚成立图书情报学系，急缺教《中国图书馆史》的教师。小白由于有副厅长老婆的推荐，图书情报学系领导同意他试讲。

    小白试讲结束后，系领导既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晴天霹雳，那位给小白帮忙的副厅长的老婆，她丈夫突发疾病逝世！这一下，图书情报学系领导研究决定：小白不是学图书馆学的，也不是硕士研究生，在图书馆就不安心工作，不要！

    如今，小白碰见过去的图书馆同事，就说：“我们中学，幸亏归市里管了；要不，跟企业一起跨台！”

    老同事说：“你要不走，副高评上，三室二厅的房也住上了！说不定，也转到图情系当教授了！”

     小白说：“唉，谁也没长前后眼！”

 

 

 高校倒影——李初献小小说选：12. 问题解决了

    上世纪90年代初，高校又开始评职称了。

    某校某教辅部门，有五人申报副高，其中四人是单位领导，学历为中专、或工农兵学员、或在大学进修一年；老尹是群众，学历是中专。学校给四个副高指标。经过评委讨论投票，四位领导成为推荐人选。

    老尹气得要命，找到学校主管副校长。主管副校长说：“再投一次票。”评委会又投一次，投票结果，还是跟第一次一样。主管副校长说：“明年一定给你解决。”

    到了第二年，原主管副校长调走了，新的主管副校长不认这事儿。老尹灵机一动，趁校长赴省里开会出发之际，在学校门口拦校长的车，大声喊冤！校长经过初步了解，嘱咐其单位和人事处解决。……

    人们再看见老尹，见他高高兴兴。不禁问道：“你的问题解决了？”“解决了。”

    “职称解决了？”

    “思想问题解决了！”

    原来，省人事厅的文件修改了，老尹的中专学历不能参评了，第一年是照顾老同志，文革前的中专学历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