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中區度假勝地大叻山城(DALAT),海拔千多公尺,長年如秋,最高氣溫不過二十度,農曆新春時節前後較冷,在零度上下徘徊,也許由於天寒地凍的原因,女士們皆臉色紅潤,自然為其塗抹的脂粉更增美艷。 距鬧市中心不遠處,藍天白雲下的春香湖(Ho Xuan - Huong)倚山靜躺;單聽湖的名字已令人充滿了詩意,不知是何因由,這個媲美西湖的南越名湖竟有此優美的名字。郊外那個鮮為人知的嘆息湖,人跡難見,常年在一片霧靄中,輕輕的徒自哀傷嘆息;而這個得天獨厚的美麗湖泊,則是處處生機,歡樂無限的盈滿著喜氣。 那年初中畢業後,由於身體羸弱,就到山城休養,首次蒞臨春香湖畔,立即被眼前如仙境般的畫面迷住了。在大叻幽居那段時日,每星期總有好幾天到湖畔散步,欣賞湖光山色,浸溶在美景中把自己幻化為一隻彩蝶,自得其樂。 我的同窗好友郭欣泉比我早到大叻,他醉心繪畫,到處寫生。當他知道我也來山城後,便為我導遊;那天要我帶備零食水果、說要陪我逛逛春香湖,我卻對他講早已去過多次了,在他追問下,才知我所謂去過多次,無非和一般遊客那樣只觀看了湖的片面,是靠近街市及車站對正處那景點。他說要欣賞美女不能光看那一張臉,對著名湖也是一樣,應該環湖漫步,才可發現湖的真面目。 終被他說動,兩人沿湖畔散步,湖面泛舟的遊人不多,幾片輕帆在水上搖曳,漣漪一圈圈的擴散,無聲無息的漾開又散去,畫出一個個圖案,彷如萬花筒中的變化,令人目不暇給。 時值深冬,湖畔的櫻花已迫不急待的怒放,山城到處裁滿櫻樹,是日本政府多年前送出千棵樹苗,把大叻市間接裝飾成櫻花之都,在初春繽紛的花海裏,讓人會有時空大轉移的錯覺,還以為身在京都呢? 紛紅色的花朵纍纍如球,風過處、花瓣飄飄如雨,輕輕的隨風舞落,在肩膀上在衣領間,花香幽幽地如少女的體香,令人不飲自醉。 湖畔草坡上,近午時分,三三兩兩的男女大學生或坐或臥,在用便當,也有不少專心閱讀;越南女子的傳統服飾長衫,有點近似中國旗袍,女大學生們的長衫一律是白衣如雪,下擺前後雨塊長布,迎風飄搖,美不勝收,好一幅湖濱美女圖啊!可惜沒帶相機,無法把倩影攝入。 讀福建中學初中時,被同學們當成怪人的郭欣泉,是廈門同安人士,與我同鄉,平素沉默寡言,對人不大理睬,經常遲到,也時有曠課。他的學識卻非常好,北越出生,母親是越南人,故他的越語是同學中最流利者,而且說一口北方腔調,難怪大叻那些女孩子很多和他一見如故,都把他當成同鄉。我和他頗為投緣,可能是因為我沒有把他當成怪人之故,加上鄉誼,我們真是無所不談。沿湖閒話著未來、人生方向;他立志要成為一個大畫家,告訴我有朝一日必定要在大叻大學教國畫,我嗤之以鼻,笑他沒有碩士博士文憑的人也妄想做教授? 湖光山色不為我們的聲音而動,一切寧靜如昔,只有風偶然的吹拂,花香幽幽的輕送,遠山如帶,青天的白雲朵朵移轉。岸邊的垂柳和松樹,配合著地上釉釉的青草地,把畫布繪出一大片的綠,藍天的顏彩也映照在湖面上,水竟變成了青藍之色了。漸行漸遠,早離了那些水車舟帆輕盪處,漣漪不再,水是一塊平滑的大鏡,天地都映進去了。 一座圓頂的白色建築物,是天文館的大樓,在山頂上面湖而屹立。經過另一邊遙望,高坡上的大廈原來是神學院,寄居處宿舍主人張神父曾帶我們去參觀過, 當時張神父讓我等在其教堂宿舍食住,原來有意把我們引度出家,成為修士。難怪要讓我們去神學院認識那些法國德國神父,這幾位洋神父講的北京腔國語比我好得多。當日並無注意,神學院是面對美麗的春香湖。 越行越荒蕪,山水依然清明,涼風不變,松樹較濃密,櫻花已漸稀少,回途時,欣泉兄問我將來有何打算?想起戰爭未知何年才平息?身廁亂世,又能有什麼長遠之計?但他一定要我把最想做的事長存心中,我說初中末讀完時,已立志要做作家,但必遭父母反對。 他笑說在越南,作家和畫家必定一生窮困,還要被俗世人貶抑。所以他要發奮,爭取進入大學任教席。我為他的志氣感動,對自已當作家的夢想也信心倍增。 我們邊行邊談,食著水果,行行重行行,繞湖一圈,浸淫在山光水色的美景中,不知時間的飛逝,竟用了三個小時之久,才行完整個春香湖 。後來告訴張神父,他不相信我們能行那麼遠的路。為了証明有多遠,神父真的在出去賺物時特別載我,駕車繞湖,從車上計算器得知全程是五公里。 後來,我成了春香湖的常客,也為新來寄宿者做導遊;時時徜徉在這塊寧謐優美的山水裏,忘卻世事的紛擾也忘掉戰火的焚燹。 離開山城轉去中區名城芽莊市任教職,和欣泉兄一別竟成永訣;世事難料、人生無常,每一憶及,難免唏噓! 能用左右手同時繪畫的大畫家郭欣泉,多次畫展,名揚山城,機緣成熟,終被聘為大叻大學藝術系講師;他的夢想成真,畫藝備受重視,傳奇式的自學成功,被大叻文藝界廣為傳誦。可惜好境不常,因軍齡關係被強拘去入伍,越戰結束後,傳說他又被越共捉去勞改,不堪共軍的折磨而用那雙靈巧的手自殺了。 時光悠悠,離開大叻已三十多年,怒海餘生後,再沒有重遊山城,春香湖的姿影想必風情依舊?每念及那段山居歲月,欣泉兄的音容也自然重現,只是未悉故人魂歸何處?對其棄世真相也無從查究,成了一個永難解開的謎團。 二零零三年六月十一日於墨爾本無相齋。 (二零零三年十月二十一日刊於台灣人間福報「覺世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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