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上海有著不少高樓大廈、花園洋房、公寓住宅,但是說到上海,就會聯想到弄堂或是叫里弄和石庫門,正如人們提到北京也馬上想到了胡同和四合院,順理成章。
久居上海的人都道,生活便利的確是無以復加了,尤其是居住在(弄堂)里弄中的平民百姓,日常的生活起居更是方便之極。上海的弄堂遍及各個區、也隱藏在各條馬路中。在上等的住宅區,那裡的房子號稱新式里弄,即具有所謂蠟地鋼窗、也有下水盥洗設備,前門內有一塊巴掌大綠地。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舊式里弄,這兒雖為石庫門房子且無下水道衛生設備,然而多有著精工細作的窗臺和高敞紮實的木質百葉窗,臨街一面還有一個羅密歐與茱麗葉式的陽臺。進了大門有個不大的天井,確也別具一格。
里弄之中,從早到晚,自然有來來往往的小販,賣蘿蔔青菜的、賣肥皂毛巾、針頭線腦的。弄堂口常年有報攤,可買到各種大、小報和刊登花邊、八卦新聞的不同雜誌。如果你掉了鞋後跟、或是鞋幫開了口,不著急、報攤邊上的皮匠在那裡,不但修鞋也修雨傘、配鎖匙。買油鹽醬醋先無需跑遠,就近可取,總之家居生活中的瑣事不出弄堂均可解決,不謂之不方便吧。
我居住於西區的建國中路,短短的一條路上有著三條不長的弄堂,其中一條可是買菜必走之路,原名志成坊又叫二井巷,亦是泰康路210弄。建造至今已百餘載,可謂老矣。,記得上世紀的50-60年代,那條弄堂的三分之一處是幾個小工廠和幾個小作坊、規模都不大。有作翻沙廠,有做縫衣針廠,大大的一間廠房,十余名工人,如此而已。,但弄堂的大部分則是民居的石庫門房子,打開大門,一個四方天井,進入前廳則旁有樓梯,可上二樓。那時房屋緊張,往往一幢房內住著很多戶人家,擁擠不堪。在那個年代,每逢炎炎夏日,熱浪襲人,只有到了傍晚,習習涼風送走了翻騰的熱氣,人們才喘過氣來,這時弄堂中看到的納涼也是一景。人們在一天勞累的工作後,沖涼完畢,一身清爽,於是弄堂裡幢幢房屋門窗大開,門前屋後,竹椅幾隻,小方桌一擺,下棋的下棋、吃飯的吃飯、閒聊的海闊天空。亦有竹榻一放,芭蕉扇一搖,閉目養神,仿佛外面的世界不存在,任憑思想在神遊。此景日日薄暮六時起直至子夜終。
隨著時光的流逝,到了1999年,這條不起眼的小弄堂由大畫家黃永玉改名為“田子坊”。那時工廠和小作坊均已搬遷,留下空空的廠房。2000年的一日走過時,忽見廠房的牆面上掛著一決銅牌“陳逸飛工作室”,詢問後得知此乃己故著名大畫家利用舊廠房,改造成製作陶藝的工作室、和以他名字為品牌的由專業服飾設計師設計的成衣店。諾大的廠房經過裝修,樓上樓下成列著各種款式的服裝。一圈轉下來,終於看中一條西褲,但褲管下開叉,過於時髦。邊上的女服務員過來,出於禮問貌,我說隨便看看。聰明的她看出了我的心思,就說“如果什麼地方不滿意,我可以幫忙”。我問“當真”?她的回答是“在這裡工作的人,如果沒有手藝是進不來的。”“你看、我正在按一位香港來的女士意見,在改她的大衣袖子,怎樣、儂(你)看得出伐(嗎)?”。果然身手不凡,她沒有吹虛。
後來又在隔壁看到了以前的縫衣針廠,如今成了攝影家爾冬強的攝影展覽館室,常有作品展覽和研討、交流,是愛好者們喜去的地方。我發現短短的半條弄堂巳在悄悄的變化著。
待到2006年回到上海,再次走進這條久違的弄堂,在秋日暖融融的陽光下,看到弄堂口多了個牌子“田子坊石庫門”,意味著這兒有了更多的變化。可不是嗎,當年的石庫門房子經過有創意的改造而變得更有味道,它保留著原汁原味,卻又多了兒分優雅。
大門內的天井是個商店,順樓梯而上也許是從泰國來的老闆在賣工藝品,笑容可掬地問你需要幫忙嗎?
東藝石刻工作坊的門口,一尊大肚彌勒耳垂肩、笑口常開,不由不吸引你進去流覽一下,裡面隨處可見神態各異的小沙彌。
走進一家旗抱店, 各種面料的旗袍,真絲、緞子、蕾絲;滾邊或不滾邊的,美不勝收。在這千變萬化的舞臺上,在諸多上海女性的心目中,即便是有一段時間它似乎寂寞無聲,但有一種服裝從未過時,那就是旗袍。從張愛玲的小說到王家衛的一部電影,都把旗袍的美張揚到積致。旗袍的沉靜、內斂、賢淑,使得三四十年代的女性,無論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穿上旗袍的女郎都成永不過時的主角。直至今日,當我們走在城市某個古老的角落,隨時幻想著那老房子裡、那虛掩著的門後,或許站著一個美麗穿旗袍的女子。如今,人們生活節奏快速,旗袍己非日常的服飾,但年輕時髦的姑娘仍憧憬著旗袍,難怪老闆娘說她的生意是瞞不錯的。
古老的東西使人懷舊,隔壁店家以木馬槽為櫃檯,擺著胖娃娃穿的虎頭鞋、戴的虎頭帽;刻花的葫蘆和大紅的如意結,這兒充滿了濃濃的黃土高原氣息。弄堂裡亦有怪異衣飾的店鋪,牛仔衣褲上佈滿了銅扣,或者看著破爛不堪,顏色搭配刺目。忽然間,我仿佛又回到Melbourne,走在Brunswick St的大街上,這裡適合於年輕人的新思想、新觀念,也許離經叛道才是“Cool“。
轉入弄堂深處,見到了一些咖啡廳,小型的餐館、PIZZA店。門外木桌竹椅、木椅圓桌,不拘一格。空氣中暗暗地飄浮著濃鬱的咖啡香,在暖暖的太陽下或暗暗的燈光中,這裡坐著不同膚色的人們用不同的語言,在交談,在嘻笑,看來他們是快活的。換了人間的弄堂,更是詩意盎然。
如今的“田子坊”既保存了老上海風貌特色和歷史建築,又吸引過十八個國家的藝術人員參與創意設計,形成以畫家、藝術家為主體的視覺傳播中心。
上海的老弄堂正成為一處不事聲張的時髦地帶。
我想到,上海這個城市自開埠以來就是開放的、多元的、相容的。
如有閒暇,不仿去走走看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