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國風情是旅遊中最具吸引力的元素。距離產生美感。 距離越遙遠,美感的震撼力越強烈。身旁的風景,建築,文化不是不美,而是因為我們日夜身處其中,太過熟悉, 習以為常, 視而不見了。再加上繁重的工作,疲倦的生活,瑣碎的事物,大大干擾破壞了我們的審美心境,麻痹了我們的靈敏感官,變成了身邊無美景的狀態。
感謝上天,人類是地球上最有智慧的靈長動物。 我們的肉體雖被禁錮在某一地,心靈是自由開放的, 可以掙脫習慣的鉗制,插上想像的翅膀,飛到遙遠的地方。異國風情正好切合了心靈所渴望的新奇,變化與幻想。
異國情調愈濃郁,魅力愈大,這點在旅遊中表現得尤為強烈。大多數東方人更喜愛西方的景物。巍峨聳立的哥特大教堂;金碧輝煌的皇家宮殿;古意幽幽的中世紀城堡;童話般的尖頂小木屋; 甚至那窗戶後飄動的潔白紗簾;陽臺上開放的燦爛小花;湖面上慢慢游戈的三兩隻水鴨, 都讓人心動不已。無疑的,西歐人更迷戀於東方色彩。氣勢磅礴,綿延逶迤的長城;溢彩流金,雄偉壯麗的故宮;威風凜凜,栩栩如生的兵馬俑;粉牆黛瓦,小橋流水的江南水鄉,讓西方人心醉神迷,不想離去。
法國作家司湯達的《紅與黑》,是我少年時讀的第一本西方文學書籍,它打開一個完全陌生新奇的美妙世界。後來開始看一些英國和俄羅斯文學。雖然哈代筆下甯謐甜美的英國鄉村, 屠格涅夫書中遼闊沉寂的俄羅斯原野,都曾令我心儀,遐思翩翩,最鍾情的還是法國和巴黎。在大師們栩栩如生的文字裏,我仿佛能看到一幅幅,一幕幕五光十色,絢麗多彩的法國風俗畫卷。雄渾而又陰森的巴黎聖母院,吉普賽姑娘埃斯米拉達美麗的身影在臺階前飄然而去;聽到凱西莫多在鐘樓上敲響的鐘聲;在幽靜的楓丹白露大街上,基督山伯爵的豪華馬車得得地駛過;在西部索漠城,狹窄的街道,昏暗的房屋, 頭髮中分,額頭飽滿,有著聖母般安詳面容的歐也尼.葛朗台坐在窗前……
有那麼一段時間,我沉浸在對一百多年前法國的幻想中。有趣的是,我幻想中的那個時代,有一位十二歲的法國少年,卻對自己的國家厭惡極深,忍無可忍。他就是後來寫了《包法利夫人》的法國作家福樓拜。當代作家艾倫. 狄坡頓在《旅行的藝術》一書中提到了福樓拜的這段經歷。他寫道:福樓拜鄙視他居住的城市盧昂,對整個法國也不屑一顧。他抱怨法國生活的無聊無趣,憎恨中產階級的虛偽愚蠢。福樓拜對遙遠的東方情有獨鐘,那裏的異國風情讓他神魂顛倒, 他不禁對埃及朝思暮想,並宣稱自己是法國人裏的中國人。
1849年10月,25歲的福樓拜終於達成了多年的心願,乘船離開法國,前往埃及的亞歷山大港。浩瀚的沙漠,純藍的天空,金色的王宮,飄逸的白袍,悅耳的駝鈴,古銅的肌膚,這些埃及風情在福樓拜眼裏格外動人,百看不厭。福樓拜在埃及呆了9個月,到了跟埃及告別的時刻,他簡直痛苦萬分。此後的一生中,福樓拜不斷地在回憶裏重訪埃及。1880年,在他過世前的幾天,福樓拜對侄女說:“過去兩周,我非常渴望看到藍天中搖曳生姿的棕櫚樹,希望能聽到白鸛用啄敲擊尖塔頂端的聲音。”對埃及的迷戀貫穿了福樓拜的一生,是少年時代對東方風情嚮往的一種延伸。
異國風情不僅提供了想像的空間,還包含了某種更深邃的快樂。那些他鄉所特有的異國元素, 是我們終身渴望而不能擁有的景物,於是期望通過旅遊滿足這種渴望, 從而達到一種情感的共鳴,心靈的契合,意念的和諧。旅行確實豐富了我們的人生,喚醒了內在的力量。無論東方,西方,無論古代,現代,無論偉大,平凡,人性總是相通的,異國風情時時充滿了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