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迷迷糊糊聽到有人敲門,起身開開門,原來是岳母來了,還帶來了一隻蛇皮袋,不用想,一定是她自個兒種的綠色蔬菜。
每次到我家,岳母總會捎帶這些東西。身在農村,她親眼目睹了農村人如何給蔬菜施放農藥,包括給番茄注催紅劑。她描述時恐慌的樣子,那種神態,真像個無助的孩子。
岳母是地道的農村人。我認識我愛人的時候,岳父已過世十年了。我愛人是老大,下面兩個弟弟,一家四口,全憑她一個人靠二畝地拉扯,想想也真是個奇 跡。如今現在個個皆已成家,日子正慢慢紅火起來。
看到岳母,我總會想起中國那句老話:多年媳婦熬成婆。是的,岳母是一路熬過來的。她接受的,是全中國最普通的農村婦女所能接受的。可她承受的,卻不是一般的農村婦女所能承受的。三個孩子的拉扯,要吃要穿,其中的光景,可以想見。初見岳母的時候,她還是滿頭的黑髮,如今頭髮全白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給她老人家倒了一杯酒。她端起酒杯看了看,說太多了,喝半兩就成,然後把她酒杯裏的酒,又倒了一些到我的杯子裏。
吃菜的時候,她總是挾些蔬菜吃。我把魚段挾給她,她連連推脫:我不喜歡腥氣。
岳母真的沒有多大酒量,也就一兩的量。喝過了臉紅不講,話明顯也多了起來。吃飯的空當兒,聊起莊裏的誰誰現在做什麼什麼,誰誰出門打工賺大了。她所說的,我一概不知。因為忙於生計,我有好多年沒有去岳母那裏了。逢年過節的,也大都讓小孩他舅來我家帶點東西回去的。
自母親過世,很少有老人這樣親切自然和我在飯桌上進行交流了。聽著老人的絮叨,雖然插不進話,卻感到一種親情與溫情溢在心底。
自從我事業失敗後,這是岳母第二次來我家。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岳母瞭解了詳情,勸慰我說,遇到事情別愁,愁也不當。人活著,要堅強。我很難相信她一個農村老太太,能說出這樣的話。
我突然覺得我是那麼幸福。被人理解和疼愛的感覺真好。
因為靦腆,二十年了,從沒有喊過岳母一聲媽,一直都是打哈哈的,如今打心底倒真的想喊一聲。
在心裏醞釀了良久,口張了幾張,終沒有喊出聲來。
我想我習慣了,岳母也習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