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 朗特牧師住宅鄰著教堂,被教堂墓地環繞。除了安妮,勃朗特一家人都葬在教堂的地下室,墓園中有勃朗特三姊妹的雕像。在榆樹和扁柏的濃蔭之下樹立著一些墓碑,烏黑的石板上長滿綠茵茵濕漉漉的青苔,黃水仙在小徑旁燦爛地開放。靜極了,沒有任何喧嘩攪擾那些沉睡的靈魂,只有夏蟲發出嗡嗡的單調叫聲,催眠著岑寂 寂的午後。在綠蔭繁花背後,在六尺厚土之下,所有的靈魂都已安息;怎樣輝煌的故事,怎樣纏繞的愛情,怎樣悲喜的命運,都已結束;怎樣如火的激情,怎樣雄辯的言語,怎樣神奇的想像,都已化為虛空。也許,微風過處,還會有夏洛蒂的輕喚,艾米莉的低語以及安妮的歌聲。
勃朗特三姊妹小說發表的次年,1848年,先是弟弟勃蘭威爾,一個很有天分的畫家,由於戀愛失敗,開始自暴自棄,酗酒和吸食鴉片,最後死於肺結核。然後是艾米莉,身體越來越虛弱,在12月嚴寒的冬季再也熬不下去了,也死於肺結核,那時她30歲,留下了一部傳奇般的小說和一些風格接近拜倫的激情浪漫詩篇。安妮在《艾格尼絲·格雷》之後又出版了一部小說《懷爾德菲爾府的房客》,頗得好評。安妮18歲時就染上了肺結核,1849年,安妮也病倒了,她渴望到溫暖的海濱斯卡波羅療養,美麗的海景和溫暖濕潤的空氣也沒能挽回她的性命,在到達的不幾天,安妮就平靜地去世了,葬在了斯卡波羅的聖瑪麗教堂墓地。
曾 經的六姐妹兄弟,現在只剩下了夏洛蒂,失去了心智相當、朝夕相伴、親密無間的夥伴,夏洛蒂的內心是多麼淒涼。除了照顧父親和做家務,夏洛蒂把全部熱情放在文學創作上,完成了長篇小說《謝利》和《維萊特》,都獲得了相當成功。夏洛蒂作為令人矚目的文壇新星開始出入倫敦貴族和文藝社交圈,結識了一大批著名文藝 家,與他們聚會及通信討論文學,這給予了夏洛蒂巨大的精神快樂,也是艾米莉和安妮生前從未享受到的殊榮。在溫德米爾湖畔,夏洛蒂與著名女作家,溫婉圓通的蓋斯凱爾夫人結下深厚的友情。
在 個人情感生活上,夏洛蒂就像她書中的女主角簡·愛一樣心性高傲,意志堅定,她認為偉大的激情必須獻給偉大的心靈。早年夏洛蒂拒絕了兩個還算不錯的求婚者,她在給友人的信中寫道:“雖然我對他感覺並不差,他為人和氣親切,脾氣也好,但迄今為止我仍沒有一種為他而死的強烈情感,我想將來也不會有。然而如果我要 結婚,我必須對我的丈夫有這樣的激情。”後來,夏洛蒂的出版商先後兩次向她求婚,都遭到她的拒絕,那時夏洛蒂已經35歲了。
艾米莉和安妮去世後,夏洛蒂太孤單太痛苦了,她寫道:“那不時從我心中擠出一聲呻吟的不幸,是在於我的處境:並非我是一個單身婦女,而是因為我是一個孤獨的婦女。”她終於妥協了,接受了父親的助手,尼科爾斯副牧師的求婚,1854年他們結婚了,婚後的日子非常甜蜜美好,兩個人情深意篤,這遲來的愛帶給夏洛蒂莫大的安慰和幸福。1855年懷孕初期的夏洛蒂跟丈夫到屋後的荒原散步淋了一點兒雨,從此一病不起,臨終之前,夏洛蒂握著丈夫的手說:“我不會死,對嗎?上帝不能把我倆分開,我是多麼幸福啊。”
屋後就是勃朗特之路,在荒原中兜轉一圈兒,是40英 里。途中有斯坦伯裡水庫,勃朗特瀑布,勃朗特橋,勃朗特石椅,直到艾米莉書中的呼嘯山莊,給予她想像靈感的黑石廢墟,那孤獨佇立的殘垣斷壁。七月的荒原相當可愛,簡直很難想像其他季節的陰鬱淒涼。小羊在清新的牧草地上吃草,風中搖動的柔軟長草勾畫出山巒起伏的輪廓,石楠花在一望無際的荒原頑強地生長,纖細 的枝幹頂著成百朵細碎的小花,一片紫粉色的海洋,清風送來石楠花和燈芯草的芳香。我很能理解勃朗特姐妹對荒原的熱愛和眷戀之情,像勃朗特姊妹那般超脫凡俗的的心靈,一定要與大自然對語,在大自然中汲取能量,分享它的力量和真誠,以及孤寂的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