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北京故宮博物院的負面新聞不斷。先是展品被盜;由於破案迅速院方送給公安機關的錦旗赫然大書“撼祖國強盛”,這一錯得離譜的“撼”字是連小學生都不應犯的錯誤;隨後故宮又被揭出近年修葺一新的建福宮開設了全球富豪的私人會所謝絕向公眾開放,於是被網友稱為“被盜門”、“錯字門”和“會所門”,引來一片批評。
故宮作為明清兩代的皇家宮苑是中華文化精華薈萃所在,故宮作為國家級博物院,是中國人心中的驕傲。然而小毛賊一隻骯髒的手,猶如推倒了多米諾骨牌,揭開故宮問題重重,實在令人痛心疾首。
移民紐西蘭以前,我因工作關係經常出入故宮,與紫禁城出版社的編輯們是同行加朋友。《紫禁城》雜誌當時是全國最氣派的期刊,大16開全銅版彩印,看著自己的作品在《紫禁城》雜誌連載並被譯成日文,心中的自豪勝過出版第一本書。
我的第一本傳記小說題為《國舅 駙馬 學者》,為溥傑先生親筆題寫並作序,是郭布羅潤麒先生的傳記,他是末代皇帝溥儀的內弟,皇后婉容的親弟弟,他的夫人是溥儀的三妹韞穎,他與皇弟溥傑既是留日的同學,又是偽滿皇宮的同事,還是撫順戰犯管理所的“難友”,他的一生,與末代皇帝家族有著不解之緣。1921年潤麒10歲,姐姐嫁入皇宮,他也經常進宮“會親”,因聰明率真很得溥儀的喜愛,成為溥儀不可缺少的“玩伴”,也成為退位的清廷歷史的見證人。1923年6月27日建福宮火災時,潤麒正在宮中,他向我描述了他當晚所經歷的一切。
建福宮花園位於紫禁城西北,建於乾隆五年,以撫辰殿、建福宮、惠風亭和靜怡軒4座重要建築為核心,依次構成4進庭院,文采風流的乾隆皇帝將他最鍾愛的珍奇文物收藏於此,並經常在花園內寫詩賞畫。乾隆死後,嗣皇帝嘉慶下令將其全部珍寶封存於此,溥儀大婚後,中外賓客送來的貴重禮品也都收藏於此。也許就是這些稀世珍寶,引來了建福宮的火劫。對此溥儀一直認為,是太監們肆無忌憚的偷盜行為引發了他清點皇家財產的念頭,而清點剛剛開始,儲藏珍寶最多的建福宮就毀於大火,因此他堅持認為火災是太監們為滅跡而縱火所致。
建福宮火災當晚,潤麒還陪伴溥儀在建福宮內看電影,然而在他回到住處——姐姐婉容所住的儲秀宮的東配殿不久,就聽到太監們淒厲的喊聲:“建福宮‘走水啦!’”,儲秀宮離建福宮很近,潤麒沖到院子裡,看到西北方向濃煙滾滾,烈焰映紅了天際,他首先想到的是建福宮裡養的那只遍體潔白的大鷹,還沒容他沖出院門,就被婉容攔住。婉容剛接到溥儀的電話,被告知要留在儲秀宮,不要去看火。她膽子本來就小,眼前猙獰的火勢使她一直在發抖,她拉住弟弟,與太監和宮女在院子裡默默佇立,喃喃的叨念著:“只要不傷人就好,只要不傷人就好……”
建福宮火災引發了溥儀心底的怒火,他擔心再不採取措施,恐怕整個紫禁城和所有的皇家財產都會毀於一旦,因此下定決心遣散太監,於是在建福宮火災18天后,他下令宮中1000多名太監限時離開紫禁城,結束了中國封建社會延續幾千年之久的太監制度。
1999年建福宮被批准複建,是至今故宮中惟一被國務院批准的複建工程。2006年竣工後,院方宣佈不對公眾開放,主要用於接待國外來訪的貴賓和舉辦文化交流等學術活動。然而複建後的建福宮被爆料開設富豪會所,並揭出入會費是100萬元人民幣。中外富豪們有錢,想比草民百姓佔有更多的稀缺資源以顯示自己的身份也是人之常情,關鍵在於故宮是屬於全體中國公民的公共資源,是老祖宗留下的不可多得不可複製的歷史文化遺產,如果連故宮都可以成為富豪們變相的私人領地,那麼遍佈全國的文物古跡和旅遊景點哪一處還能保證不被侵佔不被瓜分呢?如果富豪們明目張膽的侵佔公共資源的行為不被遏制,法律的公正與權威又體現在哪裡呢?由此而加劇的社會矛盾又如何能夠“和諧”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