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影結束了,接著開會了。
大會堂裏開會當然要莊嚴。為了莊嚴,俺昨黑個現在秀水街淘了件西裝,以適應主辦方必須著正裝開會的要求。
俺正裝了,也正襟危坐了,左右一看,大夥穿什麼衣服的都有。有馬褂,有長袍,有戴帽的,有不戴帽的,更有腦袋頂用根紅木簪子別著髮髻的;有穿皮鞋的,有穿布鞋的,還有穿麻鞋的,更有打著綁腿的;有國內,有國外,有學者,有教授,有土道士,也有洋道士,一個個或道貌仙顏,或城府滿腹,或白髯垂胸,或紅顏精眸,打眼一看,就知道個個都是修煉得道的高人!
瞧主辦方能耐大的,把地球上出名的道家人物,名刹道觀住持,研究學者全忽悠到大會堂裏來了。大家齊聚一堂,以老子的名義,開一個史無前例的道家大會。
這史無前例可不是俺瞎吹。釋迦牟尼什麼人?佛!孔子什麼人? 聖人!以他們的名義在人民大會堂開過會嗎?沒有!釋、儒、道三家誰牛?
當然老子最牛!——您可別聽差音,是老-子-最牛!
這老子咋能在人民大會堂開會?還開的是國際論壇? 還高層什麼的?聽著聽著俺明白了,俺真對主辦方佩服得五體投地。
首先,俺知道了這主辦方得是社科院的,國家正兒八經的研究單位,而且是研究社會學,並且有科研課題研究經費。當然,光有社科院的名分還不成,還得有錢學森老爺子為了科學名義,要求主辦方研究道學裏的玄學,就是煉丹之朮的推薦信,這信還得老爺子仙逝了,在大螢幕上打出光彩來。
光有錢老爺子推介還不行,主辦人的人脈關係還得廣泛,上可通天,下連道觀,和國家道教協會領導道家掌門得稱兄道弟,在他們支持下成立一個相對應的組織。這組織不能亂成立,得在社科院黨組的關懷領導下成立,並掛靠到國家某行政職能部門名下,成為一合法的既有官方背景,又有民營資本的,即是企業又是事業的研究單位頭銜。
這頭銜還得大,得是中華某某研究會之類的名頭才行。
光有這些資本,繞人一溜跟頭的頭銜,會還是開不成,還得有雄厚的群眾基礎。這群眾可不是普通群眾,得是說話算數退居二線的老領導啦。老首長雖然退下來了,但身子骨還硬朗,還想發揮餘熱,若大家聚一塊堆兒,這熱量更大。誰都想延年益壽,別的功不敢沾,怕沾不好犯錯誤。那就練中華道家養生功吧,這可是發揚咱中華傳統文化的好事,即延了年,又益了壽,還發揚了傳統,何樂而不為?
可光有群眾基礎也不行,沒銀子哪兒成?現時大家的眼珠子全成‘銀子花’了,沒錢啥事能辦成?會開不成,在人民大會堂折騰更不成。要把世界和老子沾邊不沾邊的各位道家掌門,得道高士,研究學者邀一塊堆聽你白唬?這得有銀子,有大銀子!
多虧現時有大把的,錢多的燒得慌,想搞文化自己沒文化只好把別人擡出來充文化的傻冒兒,排著隊上當受騙。只要你有能耐忽悠一個,就夠你受用多多。
有大把銀子就能開會,在大會堂裏開會?還不成!還得靠譜。
靠什麼譜?抬頭看見那會標中的徽標沒有?那大大的唯恐最後排看不見的大徽標,各種會議文件抬頭上印得和這一模一樣的醒目徽標,主辦方在老子道家的太極圖,大夥看得爛熟的黑白魚裏,又生生加進去一條紅魚來。
看見了沒?這太極圖騰有意無意地多出一條紅魚來,噱頭可就大了去啦!
紅魚和原來攪合了幾千年的一對黑白魚一起交合——不對!是一起攪合,這徽標看起來,既醒目又活潑還更熱鬧些。
俗話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俺外行,看得當然是熱鬧啦。
世界道學論壇這樣開起來還不熱鬧?老子道學精髓換成養生主題還不熱鬧?
現時誰關心社會?大家全瞅著眼皮底下,在權錢眼子裏轉悠,錢眼子鑽潑煩了,弄點噱頭出來還不熱鬧?
於是,連大家肚裏彎彎繞的蛔蟲也跟著熱鬧起來。
怪不得孔老夫子,釋老佛爺不能登這大雅之堂。看來他們要堂而皇之地來這裡開什麼世界性論壇,咱得把孔聖人頭巾捋了去,給老先生扣頂八角帽,或在釋迦牟尼老神仙印堂上嵌顆紅五星才行。
高,實在的高!
主持人不知是修煉道家功夫修到第幾層階?只見燈光輝映下印堂發紅,紅光滿面。是好容易在煉丹事業上取得了輝煌成果?還是有了群眾基礎,兼有了大把銀子,更兼找到了老子道學可以與時俱進充分發揮的地方?並能在各級黨組各位領導支持下,在這大會堂裏把各國的道家高人研究學者道觀道長邀一塊堆兒,這,怎叫人不興奮的滿面紅光?
從當年的鬥爭會到現今個高層論壇,從工棚牛圈到大會堂,俺這會是越開越熱鬧啦。
可看著熱鬧的會場講壇上尖著嗓門,口吐白沫,聲嘶力竭,渾身得瑟,激動無比的宣講人,俺不覺地泛出胃酸。
俺餓啦,肚子餓得咕咕的。
咋還不散會?
聽說會後有盛大宴會,這人民大會堂的七碟子八碗,可不是外邊飯店的山珍海味堪比,那銀子,可花老了。
想到這,俺不光胃疼,心也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