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常喊道：“舉火！”

    此時王后瘋狂沖出寺廟大門，霓裳、書香慌亂拉住。王后歇斯底里地喊著：“妙善無罪，天罰我吧！”

    蓮眼見王后暈厥倒地，痛苦不堪地喊道：“母后！保重！”

    火化的柴堆燃燒了起來，阮仁山手操禪杖從山門外火化場一側沖了過來……

    霎時間，天昏地暗，白晝如夜，狂風大作，人馬立足不住，連人帶馬都只能趴在地上，才能免於刮走，王后也被霓裳強行按倒在地。

    蓮的周遭火光四起，她如一只火中鳳凰，一身縞素在烈火中飄然升騰……

狂風過處，一隻斑斕猛虎突然躥了出來，馱著蓮消逝在五彩天邊……

 

    此時此刻，妙梁以手支額，正在書案上犯困。

    蓮走了進來啟齒道:“妙梁不可虛度光陰。”妙梁悵然若失道：“我若有所失，振作不起來。”蓮親切地說：“妙梁，請隨我來。”

    妙梁跟著蓮走，開始是半明半暗的隧道，蓮手中秉著一支點燃的燭，妙梁用手牽著蓮的裙帶，一會妙梁被蓮帶到了洞外，妙梁一時睜不開眼睛，當他睜開眼睛看清時，蓮已經不見了。

    妙梁驚慌喊道：“妙善！”

    依然看不見蓮，妙梁焦急地尋找，四周人很多，沖衝撞撞，行色匆匆，既像集市，也像地獄，無數人舉著雙手奔走呼號。

    妙梁繼續呼喊著：“妙善！”

    依然看不見蓮，只見一婦孺倒斃道旁，一老人奄奄一息，放眼望去餓殍千里，沙場上白骨成山……

    妙梁大聲呼喊：“妙善！”

    那是蓮來自天邊的聲音：“妙梁，我走了。”

    妙梁奔跑驚呼：“妙善！”

    一時靜寂無聲，唯見天際五彩雲霞……

    妙梁失魂落魄信步走到一幽靜的山林草地，忽見蓮撒開白色的衣裙側臥在清溪邊，宛若一朵盛開的睡蓮。一隻小鹿守候她的身旁，蓮睜開明眸，她撫摸著身旁的小鹿，緩緩坐起，環顧四周，百鳥和鳴，落英繽紛。

    妙梁走來問道：“妙善可好？”蓮答道：“妙善在此很好。”妙梁問道：“我能和妳在一起嗎？”蓮答道：“不能。”妙梁問道：“為何不能？”蓮說：“他們等你回去。”妙梁道：“妙梁不要和妳分開！”

    蓮慢慢遠去。

    妙梁拼命呼喊：“妙善，妙善！”

    太子書房內，得樂喊道：“殿下，殿下！”

    妙梁放下支額的手，呆坐在書案前出神道：“我方才夢見妙善了。”得樂問道：“妙善如何？”妙梁道：“大火燒她。”得樂：“哦！”的一聲。妙梁道：“妙善有不測。”得樂道：“只怕凶多吉少。”

    妙梁往書房外跑一邊喊：“我要去靈佑寺！”

    跑到太子宮外，妙梁面對警戒的衛兵狂呼亂叫：“我要見父王！”

    衛兵相互觀望，就是不敢放行。

 

    夜晚，在碧妃寢宮裏，莊王罵道：“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現在他還膽敢用死來要脅寡人。”碧姬道：“大王說太子啊。”莊王道：“不是他，還有誰能氣我到如此地步，他居然說，太子可以不當，有妙善就有他，沒妙善也沒有他。”

碧姬道：“現在妙善不在，他不還好好的嗎？您別在意。”莊王道：“要他不在意才好呢。”碧姬道：“有人也太在意了。”莊王道：“妳又在說誰？”碧姬道：“您知道嗎？王后在妙善刑前私會妙善。”莊王道：“她說是為母后之事而去寺中。”碧姬道：“那只是個由頭，看妙善是實。”

    莊王道：“妙善是她義女，又曾納為太子妃，她跑去探望也在情理之中。”碧姬卻道：“聽說王后娘娘當眾鼓噪，說誰敢處決妙善？”莊王氣憤道：“哼，她也太不把寡人放在眼裏了！”

    碧姬道：“王后娘娘傲慢一點還情有可原，臣妾倒是擔心這種傲上之心影響太子，也讓他有恃無恐，真會貽害不淺。”莊王道：“真還有此跡象，妳提醒了寡人，提防母子聯手和寡人作對。”碧姬道：“前次太子宮內的真戲假做已露端倪。”

    莊王道：“妙善這塊心病去掉了，妙梁得嚴加管束。”碧姬道：“不能讓他處處受到王后娘娘的庇護，如此對他栽培十分不利。”莊王道：“愛妃言之有理。”碧姬道：“臣妾也是為宗廟社稷著想。”

 

    王后寢宮內，王后呆坐在床上，一手抱著如意，一手掌心攤開，手中擺著兩隻銀蓮。

    王后怔怔問道：“妳說妙善現在何方？”霓裳泣訴道：“三公主應該已到天國。”王后也發出夢囈道：“對，已到天國，已到天國……”

    這個夜晚王后做了一個和妙梁同樣的夢，夢見幽靜的山林草地上，蓮撒開白色的衣裙側臥在清溪邊宛若一朵盛開的睡蓮。

    王后走來問道：“妙善可好？”蓮起身答道：“母后，妙善平安，在此很好。”

    王后問道：“我能和妳在一起嗎？”蓮說：“不能。”王后問道：“為何不能？”蓮說：“他們等您回去。”

    蓮慢慢遠遠離她而去。

    王后喊道：“我也要去天國，天國……”

    霓裳趕來，王后還在喊著：“我要和妳在一起……”

 

    卻說那陣狂飆之後，斑斕猛虎將蓮帶到了林中綠草如茵的水邊，她似醒似睡。豔陽高升之時，蓮從綠草如茵的大地上，緩緩站起。一群梅花鹿跑了過來。

蓮撫摸著身旁的小鹿說：“小鹿，謝謝妳的陪伴，妙善還要行千里路，兒行千里母擔憂，妳快回到鹿媽媽身邊吧。”

    小鹿聽話地離開蓮，一蹦一跳回到鹿群。蓮安心獨自前行，她輕鬆穿越林中草地，走在一條蜿蜒小道上，前面不遠處，依稀有一古刹。

    但見古刹前，一位白髮冉冉的老和尚依門而立，蓮合十行禮道：“大師，小女這相有禮了。”老和尚也合十問訊：“姑娘，姓甚名誰？”

    冥冥中，蓮早已想好她的新名號，於是回答：“小女姓觀名世音。”老和尚反問道：“觀世音？”

    蓮解釋道：“‘觀世音’，乃願遍觀世間苦痛，聞音救度眾生。”老和尚贊道：“觀世音，好名號。”蓮補充說：“這是小女一個永生無悔的宏願。”老和尚道：“觀世音妳願遍觀世間苦痛，聞音救度眾生，大慈與人樂，大悲拔人苦。”

    蓮說：“觀世音乃再生之人，若免除不了眾生痛苦，枉在世間為人。”老和尚道：“‘觀世音’，以銘心志，老衲讚賞妳的宏圖大願。”

    蓮說:“觀世音發此大願，為報答蒼生，感恩眾生。”老和尚道：“願妳普察人間疾苦，救苦救難，普度眾生。”

    蓮發願道：“多謝法師褒掖，觀世音在世間救苦救難，必將聞聲而至。”

    老和尚問道：“觀世音，此來是否迷途？”

    蓮答道：“不曾，只是在尋覓人生道路與歸宿。”

    老和尚又問：“觀世音從何而來？”

    蓮答道：“清泉之水地上來。”

    老和尚又問：“觀世音將要何往？”

    蓮答道：“奔流到海不復回。”

    老和尚再問：“昨天妳在何方？”

    蓮說：“觀世音已經忘卻。”

    老和尚問道：“明天呢？”

    蓮說：“觀世音尚不得而知。”

    老和尚哈哈大笑道：“觀世音在和老衲打啞謎？”

    蓮卻道：“法師，不是。”

    老和尚問道：“何以非謎？”

    蓮卻說：“法師，觀世音以為宇宙天地原本無生死來往前後內外之分，都是世人妄起分別。正如您在寺廟內，我在寺廟外，其實一樣。有道是身在有人之境，如入無人之境；則身在有人之境，實在無人之境。”

    老和尚點頭含笑，只是問道：“觀世音有何要求，老衲可行方便。”

    蓮說：“謝謝師父，觀世音意決修道行善，人世間的苦難太多，救助猶恐不及。”老和尚道：“觀世音，我指妳一條出路。”蓮下跪求道：“敬請大師明示。”

    老和尚道：“此去東行，在東海之濱有一名叫落霞的小島，島上有座百草山，妳可在彼，行善修道。”

    蓮稽首再拜道：“謝謝師父指點。”

    老和尚道：“請起，此去路途遙遠，我無甚相送，這裏有淨瓶一隻，妳留在路上用它消乏解渴吧。”

    蓮起身接過淨瓶，合十道：“還有一事相求，師父能否找一身男兒裝與我，我須女扮男裝，一路行事，才得方便。”

    老和尚道：“言之有理，姑娘稍候，我去去就來。”

    須臾，老和尚從寶刹內拿來一個包袱，一根哨棒出來，交與蓮道：“這裏只有一套行者衣物，內裏有少許盤纏，哨棒可作防身之用。姑娘可入寺內更衣，老衲在外守候。”

    蓮再次合十稱謝：“謝過師父。”

    老和尚合十念道：“阿彌陀佛。”

    蓮即刻入寶刹內更衣換裝，一會一位年輕英俊行者出來，肩挎包袱，手提哨棒，揖別老和尚，踏上了不歸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