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嫂是個老北京人,退休後不知圍著北京城走了多少轉,在她的眼裡北京可是哪兒都是神聖的地方。
從香港回北京的直通車上,當我和朋友通完電話時,就含笑的用眼睛望向她---她可是豎著耳朵在聽我的電話呢。
“幾天?你打算玩幾天?"她終於忍不住的在我對面的床上叫道。
“給我幾個選擇嘛,兩天的,三天的,或者五天的?"
“……"
其實,我們只是搭乘同一火車包廂中的“同路陌生人"。
話匣子打開了,魏嫂幾乎就停不下來了,如數家珍的數著我連聽都沒聽過的地方。
“你是北京出去的嗎?"她用十分懷疑的口吻問著我。
我點點頭說:“我是在北京鐵道醫院出生的。"為了證實我是北京人,我都報上了我出生的醫院。
魏嫂哈哈大笑了起來:“何必那麼認真麼,因為你對北京的瞭解只是限於市內,郊外的一概不知,我才隨口一問的。"
“回北京玩,就先說四天的吧,"她轉著眼睛說:“首選應該是──壩上草原",“從北京中心地帶開始算,要開上3-4小時的車,在承德附近的一個海拔1,500米的高地,那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不知道的還以為到了呼倫貝爾大草原呢。一群群的馬在草原上飛奔而過,一群群的羊,靜靜地在吃著青草。那一動一靜的景色在藍天白雲下可是讓人心曠神怡。"聽著魏嫂夾著成語那繪聲繪色的形容,我的心都似乎把我帶到了那草原高地。
“要是你嫌時間太長,可以去北京的‘雲蒙山’,雲蒙山你聽說過吧?"
我搖了搖頭,尷尬的笑了笑,她也一邊搖著頭說:“你真是個的孤陋寡聞的‘北京人’呀。那是個國家森林公園,山套著山,山澗的小溪很清很涼,咱北京人叫那裡是‘小西藏’,因為山上和山下的溫差很大。”
“你要是喜歡古色古香的建築和風土人情,那麼你應該知道‘川底下村’,在京西的深山峽谷之中有那麼一個保存完好的明清朝代建築原始村落,是現今唯一僅存的北京地區的古城古鎮。現在當地政府不允許在村內蓋新房,要出了山才可以蓋,所以保留得很好很完整。現在你的車一到村口,就要交了錢才可以進村呢,這也叫做經濟效應。"
“那些早已開發了的──十渡呀,溝涯,天龍潭,白洋溝,白虎澗呀甚麼的舊的旅遊點,北京人都玩夠了,相信你也一定去過了吧。"我真的好慚愧,可她數了那麼多,只有一兩個我是去過的,那還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
一路上,熱心的魏嫂說個沒完,我也不好意思破壞了她的好興致,一開始還有些興奮感,但是聽著聽著就好像是在聽車鼓軲轆話,來回反覆的說,讓人覺得有些疲累了。
時間彷彿在磨練著我的耐心,我不得不禮貌的繼續聽著她的介紹。大半天的時間就在聽魏嫂的講話中過去了。
大約是因為太吵,我突然開始懷念在英國的火車上的情形:一開始,大家互相點頭微笑而禮貌的打著招呼,入座後大家有的拿著電子書,有的拿著厚厚的書,也有的拿的雜誌,不知是真還是假的都靜靜的讀著自己的書,車廂中聽到的只有火車行駛的轟隆隆,轟隆隆的響聲。英國人習慣尊重別人私人空間,絕不會向陌生人打聽私事,就連夫妻之間也是這樣,這在我們東方人的眼裡,顯得有些過於安靜而稍顯冷漠。
車廂裡,我靜靜地坐著,好奇的打量周邊的每一個人。
一位帶著兩個孩子的母親,除了自己有一本書在手之外,孩子們則在靜靜地玩著手中的電子遊戲機。當孩子玩得開心時偶而發出一兩聲笑聲時,那位母親就會假假的咳嗽一聲,孩子們自會收斂。對面的一位上了年紀的紳士,很小心地撕開餅乾的塑膠包裝紙,悠閒的喝著在車站旁的咖啡店中買來紙杯咖啡,就著餅乾小心的吃著,好像生怕將餅乾碎掉到地上。左邊還有一位男士,正全神貫注的在電腦上打著甚麼。也有的閉目養神,有的織著毛線,好像每個人都在利用著這三個小時的乘車時間,做著自己已經策劃安排好的事情。大家互不幹擾,這是英國人最基本的修養,我也靜靜地享受這英倫式的禮貌。
此時此刻,覺得在英國乘火車還是有些悶,而在中國則有些吵。大家聚在一間不太大包廂裡,真的不需要大聲的說笑,而且太過熱情,有時也許會讓對方吃不消。
在中國,火車上的旅程,可以很快和各種不同的人熟絡起來,可以讓你知道天南地北的今天都在發生甚麼的事情。而旅途中的每一個站點,都是這種短暫的熟絡的終結,餘下的人仍然在列車的節奏聲中繼續前行。
不同地區的不同文化可以感受不一樣的旅行經歷,所以常常很羨慕那些可以搭乘跨越歐亞的東方列車的人們,一定會瞭解很多不同的風土人情,不同的文化底蘊。
小時候因為乘飛機不是那麼普遍,就培養出來對乘火車的獨有的情結。即使是到了現在,搭乘飛機就如搭乘公共汽車一樣方便,假如時間允許,行程安排妥當,我的首選還是火車,悠然坐在車窗旁,和著車輪的節奏,欣賞飛速在眼前掠過的風景,那種閒適真是很愜意。
望了望對面,大約因為說得太久,魏嫂開始打盹了,她終於安靜下來了,我會心一笑。
旅途中,無論遇到怎樣的同路人,我仍舊喜歡乘坐火車去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