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一場中國象棋比賽,曾經想到西洋象棋,兩種棋的棋盤都是三十二格,也都有兵和馬,但中國象棋的車、相,在西洋象棋中分別代表城堡和主教,而中國象棋的將帥在西洋象棋中變成了國王與皇后。為了方便起見,人們通常以中國象棋各子之名稱呼西洋象棋各子。
兩種棋的下法大同小異,但從棋子的分佈排列,可以聯想到不同的兵法陣形。西洋象棋諸子排成两列,中間留出很大的空間,雙方要走幾步才能相接。但中國象棋則各子佈陣有序,縱深左右相互呼應,中間只隔一綫,僅走一步便短兵相接。
所以西洋象棋使人想起「精神戰」,兵馬一字橫排長蛇陣,擊鼓奏樂推進,而中國象棋却有點似「八卦陣」。
此
外,中國象棋的棋子是布在點上,而西洋象棋棋子布在格子里,同樣大的棋盤,中國象棋只多了一條楚河漢界,十六隻棋子可在多達九十個點上運走,而西洋象棋十
六隻棋子可運走的地方,只有六十四格。這就形成了棋法、戰術上許多的不同,不過兩種象棋最終目的是共同的,都是千方百計把對方的王吃掉取得勝利。
由此聯想到中西文化的比較,最近來奧克蘭演講的于丹女士,近年曾頻頻出游歐美,長了些見識,便在以古論今之餘,也將中西文化加以比較起來。
記得其中也講到西洋象棋,于女士認為西洋象棋兵將帝后王相等級分明,不得踰越,且車直行、相斜走,着法刻板教條。而中國圍棋就靈活多了,黑白二子,子子重要,相互间靈巧配合变陣無窮。
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于女士為何忘記了中國也有象棋,可以用來比較。中國象棋不僅棋盤棋子與西洋幾近相似,棋子同樣將相車馬炮兵等級分明,馬行日象行田,車炮縱橫,士亦斜行。
于女士捨此取彼,以中國圍棋比西洋象棋,實有關公戰秦琼之风。
再
說「比較」一事,于女士玉步所及多為歐美名城,歷史尚短的美利堅且不計在內,西歐一些古都動輒都有千年以上歷史,古蹟比比皆是,其中當推教堂為主。于女士
见了這些教堂,又拿來同中國的建築相比,認為西方歌特式大教堂的尖頂高聳向天,高大宏偉但顯得孤零零,而我們的四合院平穩地與大地合為一體。
我明白于女士這一番感嘆的靈感,实來自林語堂的《吾土吾民》第八章「藝術生活」中「建築」那一小節,于女士借用了林大師「教堂屋頂指向天空」一說。
其實仔細品品林大師所言,大師認為歌特式教堂是被賦予了一種崇高精神的,它的雕刻、彩,彩繪玻璃与挺拔明朗的線條,在用一種無聲的語言表達着一種巨大的美與肅穆凝重。
教堂是西方人情思寄托的精神之家,飽經歲月风霜今猶在,雖然它令我們的于女士產生西不如東、洋不如中的觀感,但作為某一時代的歷史,它同其它遺產一樣被小心翼翼地完好保存下來了,這一點于女士為甚麼感覺不到?!
另一方面,林大師所謳歌的中國人體現寧靜恬淡隱逸的住宅又今何在呢?莫說那些庭園小院的平民房宅被拆得七零八落,京城里收盡天下奇珍的四十四座王府,據說只拆剩一座了。我們還有甚麼資格談与自然和大地融為一體。
林語堂在上世紀三十年代描寫了中國人的建築﹕「中國建築最大、最重要的要求,是與自然保持和諧。……中國的屋頂并不大張聲勢,也不用自己的手指指向蒼天。它只面對蒼天,無聲表白着自已平和的心迹,謙遜地鞠着躬。……從而暗示着自已多麼庒重有禮。」
閉
上两眼都可以想象得出拱起的小石橋,優雅地跨越一池春水,通向裝有美人靠的凉亭,冰花裂的木窗後面,中堂里有一軸米芾山水,發亮的梨木傢俱坐着的主人像所
有中國人一樣,一代又一代安安穩穩活在自己的家里,傳下來的不僅是子孫血脈,還是家風門楣的傳統,更是中國人自已了不起的文化,這一切如果都沒有經受過人
為的殘酷破壞,無情毀滅,歌特式大教堂的尖頂的確算不得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