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觀世音的巨像，光彩四溢，熠熠生輝。妙梁站在觀世音畫像前面呆住了，一動不動，大慈大悲的觀世音畫像讓他感觸萬千。

    妙梁從內心感歎道：“太像了。”費無極請求道：“請太子殿下上去，揮毫添淚。”

    妙梁爬上畫架，很快在觀世音的雙眼添上了兩顆晶瑩的淚珠，因為他太熟悉這淚珠了，早已烙印在腦中。妙梁從畫架下來後，抬起頭來，盡然為眼前的流淚觀世音驚得無可名狀，手中的畫筆也掉落下來。

    妙梁似乎一下像著了魔似的，口中喃喃地追問：“更像她了，她是誰？她是誰？”

    費無極問道：“殿下是問畫上的人？”

    妙梁道：“不錯，費大人的畫中人是誰？悲天憫人的神情讓人不能自已。”

    費無極詫異道：“您不認識她？”

    妙梁卻道：“似曾相識。”

    費無極道：“殿下真會說笑，她就是天天要和你見面的觀世音，現在人人都敬仰她，稱頌她，沒有她，萬千人都逃不過此場瘟疫的劫難，所以才決定在她施藥的同樂寺留下這幅大型壁畫，以便讓大家景仰。”

    妙梁如夢方醒，便急切問道：“費大人，快告訴我，此時她在何處？”費無極告知道：“現在應在寺廟裏免費義診。”妙梁追問：“義診處所何在？”費無極答道：“廟內齋堂。”妙梁道聲：“多謝費大人。”轉身就走，得樂跟著跑了出去。

    同樂寺齋堂外排著很多人，安安靜靜等候就診。

    妙梁問道：“觀世音在裏面？”得樂打探後，回復道：“正在為人治病，不便打擾。”妙梁道：“進去看看。”

    蓮在齋堂窗前桌案邊，專心問診來到她跟前的病人，窗外一縷溫柔的陽光照著她那一襲潔白的女衫，在古老、灰暗的齋堂裏顯得十分耀眼、靚麗，煥發出一輪聖潔的光環。

    妙梁跨進齋堂一刻，立即就被這眼前的景象深深懾服並為之傾倒，他仿佛看到了天使在人間，齋堂瞬間變成了施藥又施愛的天堂。

    得樂注視著主子，他對妙梁的這種神情一點也不陌生，憂慮也油然而生。

    妙梁的眼神象在無限欣賞人間女神，又象在盡力搜尋久違的記憶，呆在那裏，一動不動。

    蓮在窗前桌案邊抬起雙眼看一下來到她跟前的又一個病人，而視線的餘光不由自主地觸到了另外一雙閃爍的目光，稍停半刻，她立即低頭診視正在一心等待她的女病人。

    妙梁象被無形的利劍刺傷了一下，突然轉身，徑直朝門口走去，跨出門檻，得樂慌忙追了出去。

    妙梁沿著古刹右邊的回廊，一路小跑，得樂在後面追得滿頭大汗，一邊喊道：“殿下，等等我，太子殿下，等等奴才啊！”

    妙梁依然自顧自跑下去了。

    得樂心想：“壞了——”

    黃昏時節。

    小龍女還剛跨進客房房門，蓮便急著問道：“太子情況如何？”

    小龍女著急地告知說：“太子殿下從廟裏回來後就將自己關在房子裏，不肯出來。得樂急得團團轉，無計可施。”蓮掩飾不了自己焦慮的心情說：“他要拒絕服藥就前功盡棄了。”小龍女詢問道：“師父，那可如何是好？”

    蓮說：“此時急不得，妳去看看殿下他是否用膳。”

    正巧，此時給蓮送晚餐的丫鬟來了，提著一精緻的食盒箱籠。

    丫鬟說：“師父，請用晚膳。”蓮說：“謝謝，小龍女妳先去看太子，我等妳回來一起用膳。”

    此時沈嚴也在客廳向得樂詢問妙梁太子的情況。

    沈嚴問道：“太子還是不肯出來用膳？”得樂哭喪著臉道：“沈大人，您老又不是不知道太子的脾氣，生起氣來，九牛拉不轉的。”沈嚴又問道：“得樂，今天你和太子殿下是否外出？”得樂答道：“去同樂寺和費大人一起作畫。”沈嚴道：“哦，我都忘了。”

    得樂道：“殿下畫完兩顆淚水，就跑去看了觀世音，然後神情就不對頭了，從廟裏回來將自己關在房子裏，再也不肯出來。”沈嚴心中明白問題出在觀世音為行醫時方便，常常是著女裝，於是道：“這就是了——走，一起去看看太子殿下。”

    他倆一起來到貴賓室。

    得樂在外間喊道：“殿下，是我。”

    內裏無回應。

    得樂再敲門喊道：“太子殿下，沈大人來看你。”

    妙梁終於打開房門，沈嚴走了進去，十分關切問道：“殿下還未用餐，是否身體不適？”妙梁隨意答道：“不礙事，只是有些不舒服，讓沈大人操心了。”沈嚴徵詢問道：“是否要廚下安排點合太子殿下口味的夜宵送來？”

    妙梁答道：“不必了，真的不用費心，驚擾沈兄，妙梁已感不安。”沈嚴有意問道：“寺廟裏的壁畫完工了？”妙梁道：“完工了。”沈嚴道：“也許久未勞動，有些倦怠，也很自然，那我先走，殿下自己保重。”

    妙梁還是親自送沈嚴出門。

    縣城夜晚，跛足更夫走在靜悄悄的石子路面的街道上，他手中的竹梆敲擊三下：“篤、篤、篤”……

    貴賓房內，得樂手端藥碗彎身恭候在妙梁身邊。妙梁一言不發，悶氣未消。

    得樂近乎哀求道：“殿下，您就喝了吧。”妙梁生氣道：“要講多少遍，你才肯甘休？你要不嫌站得煩，你就站一宿吧。”得樂這時急得哭道：“我站一宿不打緊，我本來是奴才；人家觀世音師父晚餐未吃守在廚下站到現在，等著奴才的回音。”

    妙梁問道：“人家如何，你怎麼知道？”得樂道：“都是小龍女師父偷偷告訴小人的。”妙梁大聲道：“真是‘大王不急宦官急’你去回話：我再不吃她的藥！”

    得樂道：“奴才不忍心，這麼去回話！”妙梁責問道：“難道叫我親自去回？”

    妙梁一抬手將得樂手上的碗打飛，藥水四濺。地上留下砸成五瓣的一隻碗。得樂淚水雙流，一片一片拾起碎碗片，慢慢重合起來，捧在手裏，悄悄走出去。

    小龍女陪著蓮呆在沈府廚下灶頭，柴火還在燃燒，忽閃忽閃。

    得樂捧著破碗慢慢走來，看見蓮和小龍女，抑制不住滿腔委曲與憂傷，放聲大哭起來，小龍女也跟著哭起來。

    蓮撫著兩人的肩頭，愛憐地說：“快歇息去吧，明天再說。”

    三人一起收拾灶頭，熄掉柴火，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