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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伉儷

作者: 大衛王    人气: 4349    日期: 2013/5/26


   忽然一天老徐來了,帶一本書給我《長白雲的故鄉》。書很精緻,是本攝影合集。

    老徐是同行,夫妻倆都是老攝影人,資深攝影家。

    結識老徐倆口子好久了。

    那年老徐夫婦來訪,夫妻倆一搭聲,夫唱婦隨,張口閉口全是攝影。

    得,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一看老徐亮相,這身架,這行頭,這腔調,這勢頭就知道老徐不但行家,還是老行家。

    我老人家好歹在攝影泥潭裡打滾了半輩子,在奧市華埠攝影這碼頭也混出點名頭,可老徐更能混,混的時間更長。他打小就混在暗房裡,一混混出個攝影家頭銜不說,還混出個攝影家媳婦來。

    老徐最讓我感嘆的不是他攝影技術如何了得。我等這些在攝影行道裡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的攝影漢,自然各有所長,但都技術嫻熟的腳丫子能扣快門。說句吹牛大話,即使汗毛孔往外淌的汗水裡,讓人也能咂摸出攝影的味道來。自然,老徐那兩把刷子也無特別之處。

    只是老徐仍讓我嘆服,甚至羨慕不已。這就是老徐身邊始終有個忠誠的伴侶,一個影友,一個耳提面命的相隨者,攝影道路上一個堅定的支持者,鼓舞者,協同者,也就是說,無論風雨,無論冰雪,無論酷暑嚴寒,他身邊都有個攝影的伴兒,始終陪老徐拍片兒,不離不棄共用著攝影世界甘與苦的伴侶。

    這多難得?老徐多幸福!

    老徐的老伴兒鄧順妹女士,我尊稱為“鄧大姐”。

    鄧大姐非等閒之輩,能言善道,乾脆俐落,是個行走如風快言快語吐口唾沫也能腳底板上釘釘的人物。

    說老實話,老徐有兩把刷子,而鄧順妹鄧大姐卻同時有好幾把刷子。看她的作品,讓我感覺她始終有一種不服輸,不服老,潛心追夢,細緻強悍的攝影氣質。

    攝影是一種語言,是一種用眼睛識讀內容的語言。而且,攝影是唯一一種不需要開口就能和世界其他族群作內心交流的語言。這語言的張力就體現在攝影者駕禦相機的一瞬間。

    你可以大白話,也可以曲訴衷腸。只要你有心力有能力有張力,攝影的門一打開,你將獲得許許多多的樂趣和肯定。

    但這一切均取決於天分和勤奮。

    攝影語言初入門容易,但堅持不懈,潛心追求語言特色,追求攝影精髓並非易事。這除了要求攝影者有駕馭這種語言的技術外,更需要攝影者有辨析能力和極大的內心衝動、以及深厚的閱歷作支撐,再加上運氣,你才有可能拍到不同凡響的攝影作品,你的作品才具有特有的張力和穿透力,直達觀眾之心,引起讀者共鳴。

    因此,攝影就是個麵團子可以隨便揉搓。既可以直白無敘,清晰可辯,聊表心語;也可以虛無縹緲,完全抽像到是似而非的境界。但越這樣越是攝影高手追求的藝術境界。

    由此可見,攝影作品的內在張力越大,作品越耐人尋味。

    顯然老徐伉儷是攝影高手,攝影成就了他們的愛情不說,更體現在他們的日常  生活中。如果別人家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他家一定八件事,最後一件甚至有沒有''兩說,但攝影鐵定有。

    曾不止一次聽老徐擺唬年輕時的事兒。

    當然別人也年輕過,但,老徐年輕時不一樣,老徐從小和攝影結緣,打小就貓在暗房裡做學徒,小小年紀就學會了沖洗膠卷曬印照片等攝影技術。

    攝影既是一門藝術,更是一門技術,在某些方面攝影技術的成分要遠大於藝術。即使今天的數碼時代,攝影的技術性仍佔有它一定的地位。

    那時黑白膠片打天下的攝影時代猶此為甚,攝影技術的複雜性使得一般人望洋  興嘆,只能被老遠地隔在攝影門檻的外面。

    這裡面的世界真精彩,徜徉其裡,老徐自得其樂。當年的老徐只要藥水裡頭一顯一漂一定影兒,這世界就真地在一張白紙上如實顯現,精彩紛呈。

    老徐打小學徒,學的是黑白攝影技術裡頂尖的技術——暗房沖洗。老徐學會了暗房技術就如同掌握了獨門暗器,等將配藥、衝版,曬像等十八般武藝一一掌握了然於胸時,老徐也到了瓜熟蒂落的時刻。

    那一天老徐抄刀在手,遊刃有餘,暗房裡揮灑自如,得心應手,結果抄著抄著,就抄到了鄧大姐一雙纖手。

    這雙纖手在握,老徐從此再沒丟手。

    鄧大姐也學徒,學的是明室拍攝技術。說白了就是給人照相,在比她還高的照相機後頭忙活。

    那時像館攝影,分為兩大部分,即明室和暗室,也就是照相業務和衝曬業務。雖兩者缺一不可,但業務分得十分明白。

    在相館學徒的鄧大姐,小小年紀,頭頂著一塊紅布,好似新娘子頭頂著蓋頭,鑽進一人高蒙罩得嚴實的大座機下,在取景毛玻璃上對焦後,換好背版,探出頭來。那時還是小姑娘的鄧大姐,粉嫩嫩的笑臉,桃花一樣盛開:“看這裡啊,笑一笑啊”。

    小鄧大姐屏住呼吸,高舉的黑色小氣囊手指一捏:“啪嚓”一下,座機鏡頭便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或正襟危坐或喜笑顏開,剛剛還在毛玻璃上倒著活動的人影兒,全攝進了大座機後背黑木匣子裡的散頁底片上。

    接下來的暗室裡,老徐便從鄧大姐溫軟的手中接過這承載著許多被攝人厚願的小木匣兒,並在黑暗裡摸摸索索沖洗著膠片和照片。這從明到暗的變更,再從黑與白的過渡,故事就真正揭開了帷幕,老徐一邊感受著攝影的快樂,一邊感受著鄧大姐的溫軟,愛情滋滋拉拉誕生在看片與拉手中,攝影終蔓延成愛情之樹,並且結出了老徐夫妻一生快樂的果實。

    轉眼星轉鬥移,小徐變成老徐,小鄧變成老鄧,不變的是他們的愛情,還有他們共同的攝影愛好。

    後來老徐從像館裡下海闖深圳,大潮中闖蕩的身邊緊隨著不離不棄的鄧大姐。即使後來他們移民到了這裡,攝影這根藤蔓依然緊緊地捆綁著老徐夫婦的靈魂。

    說起攝影經歷,老徐如數家珍。老徐一張口就是哈蘇後背頁片這些讓局外人聽了頭暈的術語。從話語中內行人一聽就知道老徐玩的是大片兒,也就是風光攝影。

    攝影本就是個奢侈行當,玩大片兒是這個行當裡更奢侈的行為,你得有本錢才能玩大片兒,得花大價錢購置大底片相機和鏡頭你才能如魚得水出人頭地,當然難為了一般攝影人。老徐就自鳴得意,就常常顯擺他過五關斬六將的攝影經歷。

    想想吧,夕陽西下,枯樹昏鴉,老徐挎著赤兔馬,踮著晏月刀,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在攝影的大江大河裡撲騰,拍了不少巨片,斬獲了不少影像。

    老徐的風光攝影,以大著稱,甚至有一丈開外的巨片,興許小的不屑為之,老徐常小河溝裡翻船。那年沙龍一撥小子去毛利村采風,老徐自告奮勇,擔當攝影,鏡頭前吆五喝六,儘管將台立馬成像機作攝影前鋪墊,結果臨了,也未見著老徐拍得一張照片兒。

    這方面鄧大姐顯然是個高手,每每出手不凡,常常手到擒來,一出手一看就是個快刀手,紀實攝影,俐落而有思想。

    現在不大聽見老徐的攝影術語了,因為突然之間這些術語老掉牙了。攝影眨眼間換了人間,日常生活中人們連手機都成了攝影工具,攝影術自誕生二百年間,今天幾乎顛覆性地邁到了全新的數碼時代。

    儘管攝影已經顛覆了以前的概念,但攝影仍是攝影,極具魅力又極具挑戰。老徐也不愧是條漢子,從頭再來,從零開始,至今仍在攝影這條道上跋涉。只是這次出發的老徐身前身後緊隨的不光有鄧大姐,還有一大撥攝影愛好者,老徐成了首領。

    老徐的這本集子就是這些攝影愛好者傑作的合輯。

    老徐的攝影組織叫得響亮,動不動拉出去拍東拍西,幾年工夫,燈火闌珊處,老徐的攝影集子誕生了,還準備搞個發布會。

    老徐送書的同時,囑我一定參加,我答應了。

    應該說,老徐的發布會搞得相當成功也相當轟動,邀請了華界洋界不少的頭臉兒人物捧場。

    燈火通明處,老徐興奮的臉蛋子通紅,到底歲月不饒人,老徐的滿頭華髮此刻也在燈光下輝映。看來,老徐發動了全家,老徐的女兒擔綱翻譯和主持,搞活了會場並拉近了華洋語言上的距離;鄧大姐也在那裡忙活,只見閃光燈一眨巴,輝亮了全場,鄧大姐就躲在閃光之後,依然全神貫注,身手敏捷地捕捉著鏡頭。

    顯見這本集子和這次發布會老徐傾盡了一家心力。

會上,我左右看看,相熟的幾位老攝影卻不見身影兒,這,也許是個小小的遺憾。

    人是個紮堆動物,大家愛好相投,聚在一起就有快樂。異國他鄉,移民在斯,在這長白雲故鄉裡,到處的花香鳥語,色彩繽紛,極具的攝影元素,攝影人聚在一起就應該比一般人更多了份自得其樂。

    當然人聚一起,難免十個指頭豎起,有長有短的。老徐耿直,本來文化藝術界都有個通病,那就是別人的娃娃不如自家的好。老徐遇見不屑,哪天言不順帶了出來也許就成了今天的遺憾。

    其實,到這份上,大家都不容易。攝影就是個玩兒的事兒,你玩他玩大家玩兒,如同一群刺蝟在太陽底下擠暖暖,近不得,但也遠不得,那就毛長刺短,互相取長補短,大家一塊玩兒唄。

    畢竟,這樣更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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