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大北路往亨德森區中心走去。初秋的傍晚,太陽仍然有夏日的炙熱。它倦倦地照曬在落光了葉的無花果樹上,照在綠的草地上,曬進襖拉提亞河。襖拉提亞橋短小精緻,聳立著白色的柱子。透過網格狀的橋面,可以看到下面深杳的河裡的水,在斑駁的樹影縫隙中散發出亮晃晃的碎光。
有年輕的媽媽推著她們的孩子在散步。小孩好小,安靜地吮吸著橡膠奶嘴。
亨
德森以前是個獨立的市。它的街上,聚集了許多店鋪,這一點很像奧市其他的區中心。牙醫的店鋪生意清淡,家庭舊貨店的顧客進進出出,速食店飄出芝士和咖啡的
香味,洗衣店的滾筒透來混響。區圖書館與理工學院隔壁,中間種了幾棵楓樹。此刻正是落葉季節,樹根牆角人行道上都是枯黃的葉子。稍來點風,一些毫無依憑的
葉子就開始滾動。牆上攀爬的楓葉藤,有的嫩紅,有的老綠,有的卻已經黃了。
一個小男孩問:媽媽,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媽媽說:跟著我就行了,寶貝。
一個小女孩被她大幾歲的哥哥抱著走,她發出響亮的哭聲,爸爸則抱著一摞書走向借書台。
屋宇的柱子用長木條裝飾成了紡錘形。車從玻璃牆外的馬路上慢慢地無聲地駛過。抽象的雕塑。秋天的雨也許在醞釀著,但此時此刻天卻是晴朗的。麻雀跳動在枝椏間,跳動著,像落葉中寂寞的精靈。
戴著墨鏡的女生低聲吟唱,她身後的夥伴們操作著鍵盤、架子鼓和吉他伴奏。人們圍坐一地。有人隨著旋律晃動著身軀,杯子裡的咖啡也跟著在晃動。是瑞芭·麥肯泰爾的《Strange》。
我躺在那裡自怨自憐,
滿床的克裡內克絲紙巾。
一直往嘴裡塞巧克力,
與最好的朋友打電話。
因為我的前任,
他傷了我的心,
感覺就像世界末日。
我哭著入睡,
無法從創傷中走出來……
西
邊的群山蒼綠,高大的變壓電器和線路在山嶺上散落。越過那山嶺,大約就可以見到塔斯曼海了。我總覺得那是很近的距離,因為山在我的眼中是那麼清晰。尤其是
雨後,薄霧從山谷中升起,它與我的距離似乎就更近了。這情景讓我想起北京的西山。站在知行樓的頂上,西山也是這般的近。可我也從未真正地去過西山。對我而
言它就是個遙不可及的遠處。
我走在亨德森的路上。斜斜的坡,教堂的尖頂和錯落在樹林中的民居。多麼舒緩而開闊的視野呵。這時我就更覺得北京的西山遙遠得就像個輕淡的夢。亨德森西邊的群山有一天也會變作一個這樣的夢。
一個小女孩盯著你看,她大約看出了你眼睛中的友善和笑意。她把一個玩具牛放在了你的座位上然後踉踉蹌蹌地跑開了。她與圖書館裡的大布熊玩。她又踉踉蹌蹌地跑過來,把一瓶果汁塞給你。
“是要給我喝嗎?”你問。她盯著你看,她大約三歲的樣子。
“還是讓我幫你打開?”你又問。她點了點頭。
你擰開了果汁,她便大口地喝了起來。她的哥哥在叫喚她了。
麻雀又跳到了長凳上,在那兒搜尋著東西吃。它彈跳著,很敏捷。它一整下午都在單獨地行動,沒有同伴。連鴿子和海鷗都沒有。它像個孤零零的音符。
晴天的上午或下午,我們常常散步到亨德森來。看點什麼書,或者看見什麼人,都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