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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竄小路走近路,可最終還得回大路,一進車龍俺動彈不得了。
竟拍馬上開始,俺卻還在路上磨唧,這可真是一根馬尾也能絆人個跟頭啊,咋弄出這事兒?
見俺逮縫插縫,見縫插針,急頭絆腦,老婆大人一陣訓導:安全第一哦!
老婆大人英明啊,買房不就是給人住,人是第一位嘛。咱不能為了買房搭上性命啊,俺只好跟車往前慢慢的磨。
手機又響,竟拍要開始了,可以想見現場上皮特肯定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拍賣拍賣,不拍咋賣?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這房子一定有人搶拍才能合拍,說句大白話,俺實際就是拍出響聲的另隻大巴掌啊。
可這'巴掌'此刻卻堵在路上。手機裡皮特兒的話很大聲:“佛沒那次!”。他在讀數,倒數四分鐘拍賣開始。可還有倆路口倆紅燈要過,佛沒那次,俺也沒那次吶,現在念佛也沒用啦。
剛過紅綠燈,拍賣開始,俺拍的房子排前頭,可以想像俺的對手此刻正在場子邊熱身,伸腳踢腿,躍躍欲試。俺卻在路上把拳頭攥的嘎蹦響,冤枉啊!
望著車前長隊,俺想仰天長嘯,展現一下英雄氣短的豪壯,老婆大人卻語帶喜色:“皮特說可以在電話裡竟拍,要不咱試試?”
噢?這倒省事啊,只是……
只是什麼?
俺心說,只是電話裡隔著,出拳頗不得勁,看不見嘭得對手汗水四濺時的感覺啊。
對手面部表情瞅不分明,套路更摸不清楚,即使撂倒了對手,也看不見對手轟然倒地的模樣,實在是遺憾吶。不過沒別的轍只能這麼著啦。
見俺答應隔空應戰,老婆大人忙向皮特兒轉述了俺的立場。
不久手機裡傳來皮特兒的報數聲:奶踢奶倒了……完美咧……
呵,一下子上一百萬了!
……完迷咧……我喊吞天佛……這是俺應的數。
俺吞天啦,小樣兒,跟俺玩,!
就這樣俺隔空出拳,你來我往。雖俺不知對手模樣,那就把皮特兒的嘴臉拿來充當對手打吧。左勾拳,右勾拳,俺再來個雙龍灌耳,接招吧!這一記重拳過去,可以想像皮特兒——不,對手趔趔趄趄往後退步的狼狽樣兒。
完迷咧色踢發……咦?對手頑強啊,俺喜歡上了你:又應了一百三十五萬?那就黑虎掏心吧!俺由不得說出了口。
啥叫黑虎掏心?老婆捂著手機,忙問。
“黑虎掏心就是再加三萬!”俺命令道。此刻俺就像騎著黃驃馬的秦瓊,或提著狼牙棒的秦明,殺手鐧和霹靂棒都使過了,眼看對手在馬背上晃蕩。
俺知道這是最後關頭要到了,對手已經不堪一擊,不出拳了,乾脆出腳吧。三連環或者叫三魂腳。
這腳有說頭,一腳踢頭,二腳跺尾,三腳當然就是當間兒。當間兒踹哪?當間兒還用俺提說,當然是最致命的地兒了!近身搏鬥中哪兒最要緊?當間兒最要緊,若被對手抓撓住了那還不是求饒要命的事兒?更何況俺是一腳啊,俺這身量這重量使的這勁頭。
他,他咋還不趴下啊? !對手又應到一百四十萬,咋辦?老婆大人惴惴問俺。
俺喘息著,這真是個累人的活計啊!俺急轉彎又忙踩剎車,往左並線都忘了回頭看了,還好,車速慢,來得急調整,一輛的士緊挨左眩擦過去了。
俺開始討厭這傢夥,怎麼這麼討厭!討厭,討厭,討厭!俺心裡的話差點蹦出了口!
說了倒不怕老婆笑話,想這也是老婆的心裡話,只是手機開著,傳到那邊現場要給一眾洋人聽了去,那可給咱中國人丟了份兒!
咱是中國人,咱得愛這名號。儘管咱成了別國子民,可咱臉上刻字般黃皮膚黑頭髮的改變不了。就算把眼珠子漂藍了,骨子裡也還是中國人,這身皮下輩子都難脫掉。不管咱願不願意咱事事都得代表中國形象。比如今兒個竟拍雖說是買房咱住,可咱是中國人,那就成了中國人買走的。因此,咱這沒轍沒辦法了,咱得給咱中國人長臉兒呀是不?
可這銀子是俺苦心巴巴攢得,拿多少都肉疼,往外出就是往外割肉啊。
“人家已經出一百四十五萬了!”
老婆大人語音顯然有點慌亂,不能不慌亂,這是俺們底線。俺之前之所以大刀闊斧大氣磅礴那都是在底線下折騰,可現時偏有人出來搗亂,竟敢超俺底線!
俺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沒好氣地說:那就加一千!
一千能幹啥?這可不是買白菜也不是買蘿蔔買黃瓜,這是買房子!一千大洋可以拉回一車大白菜,可一千有時買不上房上一片瓦!
到了,終於到現場了,俺並道左拐,停車場找位停下,老婆大人趨前俺緊隨身後,俺得看看這是誰膽大包天的跟俺瞎搗亂?
一上樓梯,就看見大廳內外滿滿蹬蹬的人群齊唰唰為俺們閃出了一條通道,嘿,英雄待遇啊!
看來這房市瘋狂的大傢夥都跟俺似的,即使有球賽都不管不顧地照樣趕來搶房子啦。
拍賣大廳門口,皮特兒笑容滿面迎上前來,握著俺的手緊著問俺再出個啥價?
再出個啥價,再出價俺就得一天到晚嚼大白菜幫子啦。
放眼過去,明晃晃大廳就數主槌的拍賣師站得高,這精神抖擻滿面紅光的洋人老太太,白皙的手掌指定了俺,眼神裡噌蹭地冒著鼓勵,手勢很明白:是騾子是馬牽出溜溜吧!
——這,這咋有點唐山趙麗蓉說話的感覺呀!
俺感覺全場的白黑黃各色人等,目光全聚焦在俺身上,頓時俺渾身發熱,從裡往外的熱。按套路設計雙龍灌耳之後應該是黑虎掏心。可這幾招俺全用過了,連三聯腳的備用招數也使過了,後備子彈全打光了,這真, 真有點寒磣人啊。
可眾目睽睽下咱不能就這樣丟了份兒呀,咱是中國人啊。
一想到咱是中國人,突然間渾身汗毛孔都炸了開來,毛茬茬強烈要求俺再加把勁兒一鼓作氣壓倒了這廝。
要說這廝還真難纏啊,好房子多的是,幹嗎和俺過不去呢?
俺朝老婆大人求救似的請求道:那就再加點兒吧。老婆大人沉浸著終於點頭了。
俺知道,這隻小拇指頭戳過去就是俺最後的力量了。俺希望戳翻對手。可對手在哪兒,俺沒見著,俺不甘心,俺得看著戳翻他!
這裡滿滿登登的後腦勺還真淹沒了這鬥膽敢跟俺叫板的傢夥!
雖是小拇指頭,也要讓你看看俺中國人的頑強。
“完美咧反復踢!”隨著眼鏡老太一聲吶喊,對手把房子的價位拉了 150 萬。完了!徹底完了!最後關頭俺實在踢不動嘍,腿乏腳乏心更乏,俺……只能……投降啦。
失敗了俺也英雄樣舔著傷口不死心,俺瞪大著眼珠子,俺得看看是哪個傢夥打敗了俺。
終於,隨著人潮英雄般的開閘放水,一個滿臉桃花開的黑女子扭動著胖大的屁股跟拍賣師擠辦公室裡去了。
經過俺面前,俺看見她滿腦袋小辮子炸舞著興奮和歡樂,高挺的奶子驕傲地顫抖著似乎嘲笑著俺的失敗。
敗在這黑婆娘手裡,恥辱啊!
俺一頭紮進人縫裡,悲壯地念叨:對不起大夥啦,俺又一次失敗,給咱中國人丟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