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寫到粵劇名伶紅線女,就想起以前聽過的粵曲小調。同戲院裡鑼鼓釵齊鳴的「墟冚」(意即熱鬧)不同,粵曲小調可以在茶樓、街角,又或者是天井裡唱,有興致的配一把二胡就可以了。在遊船河時,粵曲小調是在艇仔裡唱的,唱歌的旦家妹自彈自唱,手裡一把月琴,撩撥撫弄,琴音伴著歌聲在水面蕩漾,即使是聽不懂歌詞,也會被那美妙的曲韻所醉倒。
粵曲小調從粵劇中分離出來,據說是一九五零年左右的事。除了少數留在省城的藝人,很多藝人去了香港。當時大量操粵語的廣東人湧入香港,導致人口劇增到二百五十萬,這么多商賈、學人、官宦人家、藝人以及平民百姓的到來,改變了香港的社會結構和消費習慣。在一盅兩件低消費的茶樓里,普通人也可以欣賞到幾支粵曲,不必花費大錢去睇大戲,粵曲小調的興起應是在此時。
最著名的一首《禪院鐘聲》應運而生。一首好歌必須具備三大因素﹕好曲、好詞與好歌手。《禪院鐘聲》的作曲者是崔蔚林,番禺南村人。二戰前崔蔚林與胞弟成立「崔氏兄弟音樂社」,擅演奏二胡、吉它,被稱為廣東音樂「玩家」。一九三八年崔蔚林抵港,創作了《禪院鐘聲》。其曲調憂憤悲怨,寄托了日冠侵華山河破碎的憂國憂民哀思。
當時《禪院鐘聲》只收到一百港元稿酬。
崔蔚林創作此曲的靈感,來自家鄉名剎海云寺,寺门楹聯上書﹕「午夜鐘聲驚醒夢中之梦,澄潭碧彩照澈人外之人」。
另一說由香江藝社主事者鄭偉滔、徐英輝等對粵樂掌故歷史知之極詳者提出,云這首樂曲創作於一九三九年,作者(崔蔚林)路過九龍油麻地榕樹頭,聽到廟宇間傳來木魚青磬靜修之聲,因感懷寫成此曲。借喻空門遁跡,禪房寂寂,聽寺鐘迴鳴,嘆人間虛幻,反映出在紛亂時勢中人民的心聲,及與世無涉的超然異想,同時宣洩一種壓抑、哀愁、憤怒的情緒。樂曲原為洞簫而寫,後有人將之填詞演唱,使此曲益更風行。
崔蔚林創作《禪院鐘聲》後於一九五二年返回大陸,在粵劇團做事,因家庭出身不好,才華得不到施展,作品極少。一九七五年貧病交加殁於南村,并無家人伺奉榻前,身後淒涼,其慘狀如同他所創作的這首名曲一般淒怨悲涼。
两年後蘇翁從大陸來到香港,他為《禪院鐘聲》填詞,使此曲立即面目一新。蘇翁曾跟何非凡学戲,在香港自由繁榮的天地里,他的才華如煙花般燦爛,輝映粵曲天地。七十年代非常流行的《分飛燕》、《悲秋風》、《天涯孤客》、《妳回來吧!》、《香港靚女多》,都是出自他的手筆。粵曲方面的佳作則有《瀛台泣別》、《花蕊夫人》、《琴心記》等著名作品。至於粵劇方面,《鐵馬銀婚》、《章台柳》、《摘纓會》、《宇宙鋒》、《楊枝露滴牡丹開》更是戲班常演的劇目。
蘇翁二零零四年病逝香港,留下許多佳作,備受各界推崇贊揚,可謂享盡哀榮。
一曲《禪院鐘聲》的作曲與填詞者,兩人命運殊異,令人唏噓。知道了他們的故事之後,唱這首歌就更有味道了。
最後再提一句,唱《禪院鐘聲》唱得好的有譚炳文、文千歲及鄭少秋等,我比較喜歡譚炳文唱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