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麗蓉老師一句經典臺詞“司馬缸砸光……”讓質樸而風趣的形象永遠留在我們心中,對司馬光印象也更深。兒時就聰敏過人的司馬光,長大後,以進士出身,歷任翰林院學士兼侍讀等職。哲宗即位召司馬光任命為相,死後封溫國公,主編《資治通鑒》。他一生清廉,作的是道德文章,可也有“花邊新聞”流傳於世。
且不說,蘇軾教唆他女僕稱他為“相公”的故事,因為,我以為那清初餘懷《東山談苑》中的“僕”,也不見得一定指丫鬟;而據[宋]呂希哲張舜民 《畫墁錄》載“……龐、劉知之,必以主母在嫌。一日召張夫人賞花,溫公不出。食已具,是婢靚妝就書院供茶,公怫然曰:‘這下人!今日院君不在宅,爾出來此作甚麼?’” 是說司馬光的同襟龐公和他夫人想出一計,讓一個美貌的丫鬟,接近司馬光,以期司馬家後繼有人,他母親張夫人非常大度,欣然同意了,幾次嘗試,司馬光不予理睬。於是龐公和夫人劉氏於是邀請張氏出外觀花。司馬溫公只好在房中看書來不出。靚妝的丫鬟只得進去供上茶水,還未有任何表示,就被正襟危坐的司馬光叱退:“你這個下人,今天母親不在家中,你跑來這裏做什麼?” 就是這位謙謙君子卻有首《西江月》:
寶髻松松挽就,鉛華淡淡妝成。青煙翠霧罩輕盈。 飛絮遊絲無定。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笙歌散後酒初醒。 深院月斜人靜。
極盡詠歎宴席舞妓的美姿和多情,那羅衣如清煙翠霧籠罩著輕盈的玉體,舞姿卻如飛絮柔絲般飄忽。接下來兩句很有名,用反語,極言引人愛慕,表達更為有力。最後,以席終人散寂靜氛圍反襯,猶覺餘味無窮。
有人懷疑司馬溫公決不會寫這麼香豔的詞,我想,只怕是出自衛道意識的揣測之論。殊不知宋代文壇官場,男人寫豔詞並不犯禁。在宋人的觀念中,詞是以女聲歌唱為本色的。北宋李廌有首《品令》詞說:“唱歌須是,玉人檀口,皓齒冰膚。意傳心事,語嬌聲顫,字如貫珠。”到南宋,吳自牧《夢粱錄》記述杭州唱詞風習仍是:“但唱令曲小詞,須是聲音軟美。” 這種以軟美的女聲歌唱為本色的風氣,對宋詞的藝術風格產生了重要的影響,於是這種女性化的婉媚就成了詞體的一個突出特點。前人論詞,有所謂“詩莊詞媚 ”、“詞為豔科”、“詞之為體如美人”等說法。甚至一些與豔情無關的詠懷詞,也免不了帶出“豔情”的詞句來,如辛棄疾“登建康賞心亭”的《水龍吟》詞,抒寫壯志難酬、英雄末路的悲憤,最後則說:“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還是要借女性知己的柔情撫慰來表現失意的孤憤。由此看出詞中,男人寫女人成了時尚。
值得注意的是,這一時期出現了一些女詞人,司馬光曾說:“今人或教女子以作詩歌,執俗樂,殊非所宜也。”也證明瞭這一點。魏夫人的創作在宋代頗負盛名,朱熹甚至將她與李清照並稱:“本朝婦人能文者,唯魏夫人及李易安者。”她的詞多寫離情別緒,有首《江城子》春恨:
別郎容易見郎難。幾何般,懶臨鸞。憔悴容儀,陡覺縷衣寬。門外紅梅將謝也,誰通道、不曾看。
曉妝樓上望長安。怯輕寒,莫憑闌。嫌怕東風,吹恨上眉端。為報歸期須及早,休誤妾、一春閑。
是獨居深閨為懷念羈旅京城的丈夫而作。起筆直抒胸臆,感歎別易見難。接下來多層次刻畫懷遠心緒,懶得梳妝、體態消瘦、無心看花、時或登樓翹望,又怯寒怕風,唯恐加深懷愁。作為妻子思夫左右不適的重重幽怨,將春恨形容得淋漓盡致,末了以早定歸期為盼。全詞一氣貫通,娓娓道來,語淺情切,平易動人。比較男性和女性詞人對女人的書寫,男性多著筆在身為情人的女性身上,很少涉及婚姻的描述;而女性詞人則多寄託在婚姻上,她們的喜怒哀樂多因丈夫而起:快樂因夫妻恩愛,傷感因夫妻分離,哀怨因受到丈夫冷落,悲痛更因丈夫先逝。
附注:《西江月》爭:怎。
《江城子》懶臨鸞:懶得鏡前梳妝。古代銅鏡刻有鸞鳥圖案,稱為鸞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