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分配到科里,完全是一种偶然。那天,局长让我到他那里,绷着脸。我一看旁边还坐着一位穿着流行的李宁牌运动服的女孩子,心想一定是什么领导家的千金买了手机或什么贵重物品质量差而来投诉。因为,在此之前,一些认识局长的人都把一件很平常的消费纠纷拿到局长那里,不外乎让局长重视一下,把事情交到我这个科长手里,可能处理得快一些。
局长这次不交我消费者投诉,而是将一个叫蓝的女孩子交给我。
“是市里宣传部副部长家的千金,你得好好照顾,最好先让她熟悉一下情况,不要叫她直接去办理消费者投诉案件,她是学自动化办公和公文写作的,让她呆在办公室吧。”
局长这几句话已经把蓝的工作作了安排,也好,我可以拿这个尚方宝剑给副科长们交待,还有那几位不想从事消费者投诉工作的徐老半娘们,让出办公室的位子,到一线监管去吧。
我带着蓝走过单位的大院场,那些与我一样当着老伙子做着晚婚晚育先进的同事挤弄着狗眼,嘴里“啧啧”有声。办公室的窗子一扇接着一扇开了,探险的头卢一个接着一个,与其说是看着我自信的神彩,不如说是用眼睛占有着蓝休闲的运动服,露珠一样清纯的笑容。这几年,单位里分来不少女大学生,来报到的时候没有一个不是男朋友带着的,因此,蓝走在我身边,与我交谈着走到办公室报到,算是新闻吧。
二
蓝拎着一个精致的皮包,是时下最流行的那种款式,银白色的皮革上是飞舞的两只蝴蝶,拙笨的包带系在蓝纤纤玉臂的左边,更显出女孩本真的生活审美。她就这么站在许多同事面前,不知是太美了,还是出于陌生,同事们一个也不敢打招呼,喊她坐下。我看了看位置,正好我对面的副科长出差到了北方,就让她先坐在我对面。
我得感谢副科长的远行,在众目睽睽之中,是副科长帮了我这个忙。工作简单地作了交接,我就喊上全体科员到月亮湾饭庄,那是一个好的去处,既是饮食城也是一个休闲的好地方。“科长,你今天真是大慨极了,我们天天希望分来靓女生。”“别瞎说,我这是慰劳一下你们而已,你看今年单位里效益不好,过来五年月了还一分奖金也都没发,我用稿费请的客,客气都还来不及呢,别再说怪话了啊,否则我可是会批评人的。”
众人围坐桌前,两副朴克牌加在一起就是升级比赛的战场。单位里规定了不准打麻将,谁打麻将谁下岗,谁都没敢摸二筒了,这不,朴克牌又盛行起来。每次吃饭都要打上几场,算是饭是的娱乐。
蓝不会打朴克,却一直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的牌,不说什么,但目光里那份认真劲还真的让其它三个同事话题都不偏不离,就是大学生活怎样开放,其间还穿插着一些黄断子,只是大家伙都狂笔不已的时候,蓝只红了一下脸。
这是我亲自点的菜,而且老板又是平常间得到过我们投诉中心关顾过的家伙,自然把一桌子菜上得头头是道,物意派上场的服务生年轻得像个童工,自始至终的微笑服务把饭局的气氛造得还行,同事们自然也不再黄断子不断,特别是那个与我一样还没有恋过爱的小童,破天荒也窘困不安。话少了,饭也少了,酒自然不敢喝,坐在餐桌面前,还真有点农村才进城的味道。
蓝从报到那天起,一直都在喊我为叔叔。喊叔叔是尊敬的称呼,只是那一刻起,我就留意自己的行为举止,是老了吗?我真的是那个当叔的年纪了吗?我对照着镜子,然后读了一首普希金的诗,再试着微笑了一下。还好,虽然翻过三十岁的门槛,每天上网五个小时的眼睛还不需要玻璃片的照顾,每天喝一市斤酒的肚皮还没有积蓄油脂,每天写一篇小文章的用脑量还伤不到我的黑头发。只是心态是老了些,再也不敢轻易谈爱情诗,那可是我大学时代的最大爱好啊。甚至流行歌也不便随口唱出。既然蓝叫我叔,我也不可能再一声又一声“蓝”,那样轻轻的称呼是平辈们的口气,我应该叫她为蒋蓝。她是蒋副部长的爱女,必要时还可以叫她小蓝什么的。那样不失亲切,却又与暧昧的叫法有别许多。
正式上班后,叔又改成了科长。这是蒋蓝的一个转变,她随同事们一起,左一声科长右一声科长,左一件是是工作找到我办公室,右一件事还是工作找到我的电话。工作之外,没有一个字是私下的事情,包括她一个人从市里来到我们这小小的县城的一切生活方面的东西。我莫名其妙地感到一种失落,淡淡的,却又如浮云,从四面八方向心灵的高空靠近,逼得我开始失眠。
科里的电脑只有一台,那就是说除了工作上用之外,没有可能让每一个人都有机会上网聊天。就是我本人,也从来不弄科里的电脑,好在我有稿费收益,一台联想笔记本早已有之,而且都半数用到了工作上。上报材料,整理总结,开会记录乃至用工作时间偷偷写诗投出去发表,单位里虽有微词,说我上班干私活,毕竟还应付了那么多的材料上报,闲话也都渐行渐远。蒋蓝上班第一天,没有事做,我就让她帮我发邮件。那是件够烦的事情,在我电脑上许多报刊邮箱,如果群发的话,你做得再隐藏,还是会被媒体发现,那样,一稿多投的结果是白白地写,白白地投,但如果都保证专投稿,一个月也就能弄三五个小稿子,除了锅巴没有饭,连上网费者弄不回来,还谈什么创收。蒋蓝非常认真地把我的稿子从电子邮箱里一个一个投出,如果网线忙的话,她则拿一本杂志,或者打开电脑上其它内容,看我写的那些文章。
好些天都如此,我暗自高兴,捡了一个不花钱的小工,帮我处理邮件,她不仅帮我发邮件,还帮我收集来信,处理来信,时不时将我发出去的文章题目填到白度搜索里查找。有一次,她帮我查找到一篇发在新加坡《联合早报》的文章,说那是我文章第一次越洋过海,要我请客。我当然答应,只是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一个电话叫住了她,她一接就是半个小时,看着她对着话筒时而面带微笑,时而两眼泛起忧伤的波光,时而低低地诉说,时而爽朗地大笑。这是一个真实的蒋蓝,与初来时反差极大,透过她高傲得象公主的眉宇,我感到她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女孩,一个初来乍到的实习生,她一定有一个男人,或许就在大学某个系里还在读书,或者捧着七月的紫微走向分别,此刻也许正在找工作的路上汗流满面。我轻轻地走出办公室,回过头,她还握着话机,这时的我心里轻轻划过一丝失落,一个写着诗歌的老男人,说不出口的艾怨。
三
为消费者服务是工商局的招牌,也因为这样,工作在这里的男女不论是节假日还是正常上班时间,都得按步就班,这是工作。寻常的上班到还好说,每到节假日,都是由我安排两个人一班进行值班。五一节还没有到来,我就有些紧张起来,我在此偷偷作了私心的打算,我想把自己安排到蒋蓝的同一天值班,那样,就有很多的时间归个人所有,也就有很多时间与她交流,但又不心安理得,我还是怕科室其它人员怎么看,不敢轻举妄动。
也就在这时,带科长从北方学习归来,局长特意把我从科里抽出来,去做另一件事。我接到通知的当晚,就心上心下地不怎么好受,但也是服从第一。单位里正组织学习《没有任何借口》和《细节 决定成败》两本书,作为科长,我还写了篇算过得去的读后感,单位大会上交流发言,市报上头版面世,单位里小组学习的单行材料,我怎能拒绝呢。只是一想到要离开这个消保科,除了蒋蓝以外,其它的我都不在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陷得这样深这样无奈,爱蒋蓝真的没有理由。我偷偷打听过她真实年龄,足足比我小15周岁,这就是一座山,没有雄心无法翻越,有了雄心也难登攀。因了这样原因,我表上非常冷静,比起蒋蓝刚来那时的热情,是此刻是冰的时期。我还给科里没有结婚的小童介绍起蒋蓝,虽然没有成功,我的心却再一次撒上了盐。
这个阴谋其实也就我一个人晓得,其它的同事还不知道我在不知不觉之中将蒋蓝悄悄地放到心里面去了。那里是深蓝色的海洋,有着和风,却也有浊浪,那里是我还没有装过其她女孩影子的处女地,我择腾出一偶,把蒋蓝的名字种到上面。我盼望着这颗种子牵藤、萌叶、开花,那怕它永远是棵不会结果的植物,我盼望着它能够给我一丝荫凉,好让我冒着烈日写下的诗,有个安顿的地方。自从蒋蓝来到我们科室,定格在稿纸里的那些诗句都原地不动地呆在那些,晚上的球赛不再占有我的时间,我注意到顺风商业街上的名牌服饰,那一千多元一双的鞋子也列入正常开支,时不时还让名牌的香水在室内泛滥。科室同事每天都能闻到一种特殊的香水味道,那是进口的东西,却开销着每天五分之一的工资,我不怕花费,只怕有一天蒋蓝像我一样被局长调到办公室,或身边做助理什么的,那才是最惨的结局。有一次局长向我问起蒋蓝的情况,说到写作,我说她不会写,连一个请假条也差着呢,说到为人,我说她有些神经质,对什么人都满不在呼,对什么事都冷热无度,说到她的工作,我用了一个很难听的成语叫做拈轻怕重。我怕局长看中蒋蓝,继而让她从我们科调走,这一调走将是永远地离开,蒋蓝是不会再到我身边了,虽然还是一个单位,但科室与科室之间的种种人为的阻搁,一堵玻璃也就没有机会再坐到一起吃饭交谈了。
还好,蒋蓝没有被局座看中,暂时还归我们科,而我抽出去的消息从办公室传来,我真的不想走。我与副科长商量,让他先顶替我去做一段时间,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办完,带科长不知道我未办完的事是蒋蓝,他也没有任何借口不走,这就走了。我喘了一大口气,那想吸进肚子里的尽是冷风。
小蒋蓝虽然还在科里,还坐在我对面的带科长位置上。只是与蓝总是有些相隔,那样的相隔在处朋友的时候,在交流的时候,在读书的书方面。比如她爱读时讨装类的杂志,而我总觉得那些书是泡沫味很浓的文化消磨品,我更多的读物是美国人著的《人类的音乐》、斯宾诺莎、叔本华、尼采的一些作品。我是老了,再与蒋蓝谈起这些人的时候,我们仿佛隔着许多世纪,我站在中世纪的城堡里戴着老花镜,放大着一颗又一颗铁质很大多的文字,她却站在新世纪的浪头,为一杯玫瑰花茶打分。
尽管这样,骨子里已流淌着一种无名的痛楚,淡淡的忧伤薄薄地裹在心上。我们的交流仍然处于一种平面,淡如白水。见面打一声无关痛痒的招呼,有事打一个可有可无的电话,工作上交待按部就班,局里举办活动的时候,才能与她作一些交流,请她出一些主意。五一节的时候,我局参加县里举行的文艺汇演,科里分到两个节目,这下可难着我了,平时我在局里是有名的笔杆子,可是要上台,而县要出节目,可真的很难,这时蒋蓝自告奋勇地找到我,说两个节目她者可以拿下,她很跳皮地说叫“依法拿下”,但建议我科长要带这方面的头,否则风流诗人的称号可就陡有虚名了。蒋蓝说这话的意思我清楚,她也是为我好。我苦思幂想,演讲吧,普通话水平欠,诗朗诵吧,也干巴巴的,在小小的县城不可能引起共鸣。想来想去,我觉得蒋蓝迟早要离开我们的科室,按她的背景和水平,一想到这里,心里不免难过起来,那种难过让心里酸酸地,无所适从,也无法自制。我这是自作多情,我对自己说。可是自作多情,为什么不发生在别人身上,偏偏等到了蒋蓝分来。
我选择了唱歌,这是单位里谁也不承认的事实,平时他们都无法清楚的声单是什么,这一决定让局长也出来说话了:“你不要开玩笑了,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不读诗来唱歌,你唱得过文工团里那些天天吊嗓子的青年们吗?”局长担心是对的,让我伤心的是后面那句,你比得过年轻人吗,仿佛是我老头了,我真的老了吗?我是老了,而且不能不老了,我家在农村,父母不识字,当了一辈子农民,一个吃字也解决不好,上有两个姐下有两个妹,还有一个精神病的兄弟,每月工资都得留一份给乡下开支,你说不老等几时。
我还是坚持自己,我在台上唱的是一首著名歌唱家莫文慰的新歌,歌名就叫《盛夏的果实 》。不是我能,而是因为喜欢,那充满忧伤的旋律很能打动我,更主要的是歌词的每一句好象都是为我的心境设计的。“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时间累积/
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寂寞的香气/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你曾说过会永远爱我/也许承诺不过因为没把握/别用沉默再去掩饰什么…..”
我不知道蒋蓝能不能从歌中听到什么,但我是动了真感情,唱得让观众不住地鼓掌。我寻思着蒋蓝所坐在位置,也许她会感到我这个人,一个写诗的人的多情,但她什么也没有表示,她欢天喜地地上场,表演了她准备了一个星期的舞蹈。
一个星期天下午,我仍然到办公室里,不是值班,而是看看我对面的位置,那个空空的坐位,想一想她的微笑是专门为我绽放,还是大众情人式的那种。我打开恋爱宝典之类的小册子,开始练习“爱情的19个黑色幽默”,谈好恋爱的秘方在于,不必严肃,但必须正经;就算达到嘴对嘴的关系,也要保持手牵手的习惯; 男人心虚的情况有两种,献殷勤或耍无赖。我一一研究着这些恋爱理论,纸上谈兵地学着一些,我怕一旦派上用场的时候,我一肚子的哲学会让新潮流的爱情受到磨难。我发现,除了正常上班,蒋蓝一般不轻易进办公室,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在她租住的房间前面,我不止一次到过,有些时候是带着急办的文件的,更多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我想约她出来,在某个餐厅见面,这样的机会一直等到今年五月黄金周,我们一起值完班后,我提出来请她一起吃饭,她先是惊鄂地看着我,马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我说:“许叔叔的稿费很多,当然要吃了,不过今晚我有一个朋友在我那里等我,不知能不能将他带来?”
“当然,带来带来吧,反正我们又不是外人,一个办公室里的同事嘛。”我还算反应得快,否则,蒋蓝脸上那朵笑容便会凋谢。
虽说是小吃,我却把它安排到县城最美丽的地方,位于小城最好高位置的红月亮餐馆。
我开车先到,把菜单划了许多,划了之后又改,改了之后再划,我不知道蓝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菜谱能让她高兴。正在点着的时候,蒋蓝来了,身后是一位非常英俊的男生,是她大学同学吧,我伸出手,与那男生握了一把,再回到桌上的菜单上,圈定最后一道菜。这道菜就很难定了,我的目光在菜单上游移,很难在哪道菜上下笔。这是最心神不宁的一刻,我简直就想走,然而我不能离开,那样的话,至少我科长这点面子从此也就给丢得一干二净。
三人坐到一个大餐桌边,显得有些冷场,蒋蓝说着单位里的事,用一种非常敬重的语调介绍我给她的朋友。蒋蓝并没有提到朋友就是初恋的对象什么的,只是借话说话,故意把这层关系潜藏在一种秘密里面,不让这样的秘密透出来,那怕是一点点,都会伤了用餐的心境与食欲。随着谈话的深入,我知道那男生不是蒋蓝的大学同学,而是一起玩大的老乡,现在云南农大茶学系读书,一听他说起茶,我也跟着进入,我对茶非常爱,而且所写文章的大部份又都选择茶作为写作母题。值得高兴的不是男生的介入,而是男生茶话题的掺入,我们一起谈了“诗写梅花月,茶煎谷雨春”的茶诗,一杯茶到了品茶师的面前,就变成一首诗。男生不仅对茶有着理论上的研究,还对茶文化有着深刻的见地。10岁的人像“海马宫茶”,人性初显露,淡淡的青涩醇真至纯,回味甘甜,似茶又似淡淡的溪水;20岁的人像“茉莉花茶”,初识情怀,至真至纯,滋味清香而气色艳亮,有各自不同的美和媚;30岁的人像“碧螺春茶”,阅尽人生去粗取精,去除了浮躁又保持了香味,具有了独特的风格。谈到这里,男生怯怯地说:“许叔叔,你有30多岁了吗?”
“近40了,大慨与你父母一样了,我这人就命不如人,同龄人都当了爸爸,而我爱字还没有一瞥。”说这话的时侯,我的眼睛有些发酸,口有点笨,我怕一不小心就将一些情绪表露出来,还好,蒋蓝让服务生上的茶已端到面前。
吃着,喝着。我不知道哪道菜可口,反正我请的客,我确实需要大度一些,否则,我还能在一个小黄毛妹子面前立住脚跟吗?今后还有许多时间是要与蒋蓝在一起,就是今天一整天交给蒋蓝从远处赶来的男朋友,也应该是无所谓,也没有必要在意,因为,此前的许多相处都只能算是同事,最多也只是上下级之间该有的尊敬罢了。今天的相聚就让给他们多说一些也无反吧。我想到这里,心情自然又睛朗了许多。
话题回到大学生活,这是他们有意把这样的话题点出来的,他们怕我不自在,先是将茶的话题来了个自然的转调,就说起中文系教授的一些私事,包括他与一个边远贫困地区女生的性生活。我忙着吃着,满心想的是如何尽快结束这样的饭局,回到办公室里,一个人单独在一会儿。一层淡淡的失落在我没有放下碗之前就已斟满酒杯,我根本无法在举杯的时候将度数不是很高的红酒一饮而尽。
如果说饭局上的尴尬可以用许多动作来补缺,饭后的时光,就只能由我一个人漫漫品味了。那种寂寞无法用音乐来理疗。法国哲学家帕斯卡说过:“人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中最脆弱的东西,然而他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痛苦也是一种思想,那一晚,随便那一种分贝的声音都会让我摇摇欲坠。我是一根草,比芦苇还要软弱的东西,我因此在那一晚听到久违的灵感。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一篇文章,那是自从蓝分配到我们科室后的第一篇文字,好长时间,我都为一种情不自禁,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要么得到爱情,要么创作实现突破性进展。我这才想起,我应该以我的方式,用努力地写作向蓝告别。
四
单位组织到世界第二高坝的小湾电站游玩,说真的,我还很想去,在此之前的下乡也多次到过那里,就是没有时间停下来,好好观赏一下大建设工地的风采。办公室主任临时有事,不能前去,只好把那个刚进购的摄相机交给蒋蓝使用,那可是单位里的宝贝,仅机身就十万多元。而我则使用着科室里的数码相机,400万像素的家伙,照出相来也基本上可以用到报刊。上车的时候,我发现分配坐车的表上,蒋蓝居然与我坐法国进口的雷诺车,打开车门,科里的小刘朝我笑了一下,稍纵即逝那种笑,显然是说,她们给了我一个机会。
车窗外的绿色浮起轻轻的和风,车内的“两只蝴蝶”优美的旋律让包括驾驶员在内的5个人都沉默不语。连续几天的劳累,把身体弄到到临界点,局长的考虑是对的,那是花费不大的休闲。
工地在澜沧江右岸的石壁下,是地下的工地,机声与工人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心惊的燥音。蒋蓝胆小,一直跟在我的后面,看着她使用着的摄相机很困难,我主动帮她抬着,用的时候再打开给她,在许许多多员工面前,我充当着英雄,不时在她的后面跟着,因为那个地方我到过多次,有许多资料我是记得的,也就是这样一个基础,蒋蓝整天跟着我,不左不右。
从工地出来,是阳光谱照的天气,蒋蓝请我吃了冰砖,是非常好吃的那种,当然价格也很高,她很小气,只给我递了一支,其它的同事她看也没有看,要是在平时,我教育人的观点就是见者有份,特别是作为同事,但那天的参观,我真的占尽了风光,出了一点小小的风头。我甚至记不得蒋蓝与她男朋友同我一起吃饭时的情形了。人最容易成为得意忘形的东西,我就是这样的家伙,恨得蒋蓝咬牙切齿,一旦见到她的微笑,所有的恨又都灰飞烟灭。
在员工们分散参观电站外景地时,蒋蓝却跟着我来到141联营体的办公室,副主任江是我大学时的同学,他与我一样是老大难,成天在水电建设工地,连咬人的蚊蝇也都是公的,他也只好等着命运里一个属于自己的红蝴蝶结的出现。我的到来,引起他的注意却是我身边小鸟依人般的蒋蓝。清纯如水的蓝啊,她不知道,那一刻我醉在蜜里,我祈祷着,蒋蓝永远在我的身边,那怕她不是与我一起走上婚姻红地毯上的那一位。。
面前的茶散发出一种清芬,那可是江的招待客人的上等佳茗,我们品着,让渐渐烈火起来的江边阳光呆在屋外。我们谈着大学生活,可是蒋蓝总是把头伸出屋外,我知道那天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于蒋蓝后分来的小男生,虽然只是实习性质的分配,却已与蒋蓝谈得很好。也许蒋蓝跟在我后面,把那声称呼改成许哥,就是要在那位叫柯的男生面前摆一摆,好让小男生生气吧。对于柯而言,蒋蓝又是姐的份了,他向往比他更年轻的箐,虽然那只是个临时工。
男生终归是男生,八十年代后的实习生,可不比我们这一代好到那里,靠父亲的关系走进我们局,自费的大学文凭一张,还试图在我面前大谈将声音加以分贝的英国科学家詹姆斯.基恩斯,大谈2000多年前的雅典大思想家苏格拉底。
“是不是担心,柯被澜沧江河谷的阳光照伤?”
我试探着问。蒋蓝一下回过神来,她这才觉到自己的失态。茶继续着,还有话题,同学江用眼睛问我是不是就是我的那个粉红女子,白头到老的异性,我想点头,但真是老孔雀,蒋蓝哪里是我的红颜,就是知己也都谈不上,同事罢了,我走出办公室,空调的声浪在耳边魁梧高大起来。
五
回到单位,局长的调令就下来了,真的要蒋蓝到办公室,那真是睛空劈雳,然而,那却是事实。我准备着一顿丰盛的晚餐,想与蒋蓝作一次长谈,但这样的机会却没有了,就在蒋蓝办理移交前去办公室报到的那一天,我也接到了市委宣传部的调令,要我立即动身,前去宣传部任职。
报到那天,宣传部蒋带部长前来迎接。我百无聊籁地办完手续,正准备出去街上购点行理什么的,突然在蒋副部长的办公室蹿出来。“欢迎你的到来,许哥,我在你前一步报到了。”
“你也……”
“这也许是命运吧,从明天起,我还是你的下级。”
(许文舟为云南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