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标”是“反动标语”的简称。这个词语我不知道是谁创造的,专利权应该属于谁?但我知道,誰要是和这个东西搭上界,誰就麻烦了。下边我给大家讲一件有关反标的往事:
文化大革命十年我是在陕西农林科学院度过的。这十年好像恶梦一场。现在想起仍让人不寒而栗。尤其是像我这样所谓“出身不好”的人。幸运的是我所在的单位,出身好的为数不多。所以相对来说,日子稍为好过一小点。陕西省农林科学院和西北农学院、还有西北水利研究所和科学院系统的生物土壤研究所、植物研究所以及陕西水利学、,陕西农业学校都在陕西武功杨陵镇。就是现在的杨陵特区(也叫杨陵农业科学城),那真是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文化大革命中有一个重要阶段就是“清理阶级队伍”,知识分子挨整主要在这个阶段,单位都进驻了工宣队和军宣队。正在运动搞的“热火朝天”时,西北农学院出现了“反标”。一个署名“抓不住”的“反革命分子”,写了好多小字条,“恶毒地攻击伟大领袖毛主席,恶毒攻击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下给原本就杀气腾腾的运动投了一枚原子弹,这是“反革命分子疯狂反扑”,这个案件在陕西和全国都挂了号,省革委会要求限期破案,杨陵的各个单位的每个人都成了怀疑对像,各单位对了每个人的笔迹,我记得拿来一页纸,上边写了好多不成文的单字,让你按自己笔风写出。正在这个反标闹的不可开交时,我们院又出现了“反标”有人在北宿舍的院子里,用粉笔写下“打倒刘毛林!”几个字,这还了的?把全国人民的统帅和副统帅和“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一起打到!太猖狂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工宣队和军宣队马上召开全院声讨动员大会,工宣队蔡队长咬牙切齿地说“农科院的阶级斗争形势太复杂,太严峻了!说不定‘抓不住’就在农科院,又换了一种方式作案了。”这下更弄的人心惶惶。谁知当天下午“案破了!”根本就不是什么飞反标。是畜牧兽医研究所刘某某的7岁儿子名叫刘毛林,和另外一个小孩打架了,闹翻了,这个小孩就拿粉笔在院子地上写了“打倒刘毛林!”结果被拿来当反标。蔡队长又在会上说:怎么能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人家是7年以前给孩子起的乳名,现在只有家人和玩伴叫,有什么不可以呢?
又闹腾了一阵子,农学院传来“特大喜讯”,案破了!抓住了“抓不住”。人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反革命分子最终还是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这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又一伟大胜利”。农学院的工宣队,军宣队和“专案组”,尤其是专案组的石组长兴奋的像打了鸡血。赶紧给上级报告“特大喜讯”。这个“反革命分子”是农机系助教,名叫赵XX。他被“攻”下后,跳楼自杀了。真是“死有余辜”!这下可以松口气了!谁知道高兴了没几天,“抓不住”的纸条又出现了,纸条上骂道:“石,你个蠢货,你把赵冤枉了!你不得好死!”这下又热闹了。每个人又不得安生了!
这个可恶的“抓不住”呀!那么赵XX是怎么回事?容我慢慢道来:赵是陕西安康人,家里是大地主,他的哥哥是西北大学数学系教授,“清理阶级队伍”中,以“历史反革命”被“揪出”。赵XX思想负担很重,查反标一开始他就处处小心,每次开会时,他都详细汇报他每天的活动和行踪范围,显得很不正常,好像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引起怀疑,被列为第一号怀疑对象,由原党委宣传部长石某挂率,组成“重案组”,黑明昼夜连续逼供,最后赵被逼的受不了了,简直是生不如死,就承认他就是“抓不住”,所有纸条都是他写的。当时已是半夜,押他去“隔离室”,出了5楼的“专案组”,到楼梯转弯处,他就从窗子翻出去自杀了!太惨了!又一个无辜的年轻知识分子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现在再说说最后“抓不住”是怎样抓住的。“人民战争”的确了不起!终于把“抓不住””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了!”工宣队,军宣队昼夜布置大量信得过的群众密怖在校园各处,守株待兔。最后把“抓不住”抓了个现行。
“抓不住”是园艺系一个班的团支部书记,陕西城固人。“大串联”时,在北京偷拿了接待单位的一床被子。回来有同学揭发,受了批评,心怀不满。用这种方式发泄。年轻人呀!够勇敢的!
2014年10月3日於奧克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