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用力推着锄草机。一会儿,他停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另外一半草坪,野草东一撮、西一撮地蹿得老高,像刺头一样难看,不禁心里恨恨地说:“讲好了一人承包一半的嘛,这小子!”接着,继续喘着粗气用力推着锄草机。
回到客厅,老杨一边洗手一边看着墙上的表,“都这时候了,这是上哪儿踢球去了,就是去南岛踢也该回来了。”老杨念叨着坐下来,翻看着桌上的报纸,喝着杯里的温吞水。
一年多前,妻子严肃地和老杨谈话:“孩子要出国留学,你陪着去吧。”老杨一听,瞪大了眼:“我去?为什么是我?”妻子一看,急忙哄着说:“你看,我要做生意,不然钱从哪来?你是个作家,在哪儿不是写呀。”老杨顽抗着:“那我还要去图书馆查资料嘛。”妻子有点急了:“不是有互联网吗?那里面什么都有。说定了,就是你去!”
老杨就这么被妻子推着上了飞机。坐在飞机上,老杨侧头看看儿子,儿子正使劲盯着窗外,心早飞到万里以外去了。老杨深深叹了口气:“臭小子,你连累得我好苦。”
门轻轻开了,儿子一闪身溜了进来。老杨从眼镜上方看了他一眼:“输了赢了?”儿子的脸色有点青红不定,“赢了,我进了三个。”说着坐下,伸手拿过老杨手里的杯子,一口气喝了下去。“爸,我得和你说点事。”老杨心里突然轰的一下,“完了,准又惹事了,每回闯祸都是这个调调儿。”老杨努力保持着平静,看着儿子。儿子目光低了下去,小声说:“我撞车了。”
“撞车了?”老杨的脑子里一下变的一片空白,目光飞快地在儿子的身体上扫视一遍,知道孩子没事,又问道:“那,车呢?”说着要起身开门去看。儿子一把拉住他,“拖车的人说,车报废了。”“什么?报废了?”老杨难以置信地喃喃地说。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冷静下来,问儿子:“谁的责任?”儿子悄声说:“我拐弯,人家直行。但也不能都怪我,路口停着辆大卡车,我哪能看见那边有没有车?”“对,你还有理。”老杨说着把头靠在椅背上,“你说,这可怎么和你妈交代呀?”儿子一听提到妈,立刻来了精神:“那有什么?你不敢说,我说。”
老杨怔怔地看着儿子抄起电话,一时没了主意。只听儿子在电话里说:“妈,我撞车了,我没事……”老杨突然反应过来,急忙拉住儿子:“你不能这么说,你会把她吓死的。”
车行的停车场里,老杨背着手在一大片房车中间转悠着,儿子黑着脸,无奈地在后面跟着。老杨心里偷着乐,“这回,我非要买个大屁股房车,看你小子怎么在同学面前显摆。”
车行的办公室里,经理一边和老杨说着话,一边飞快地填着表格,办理手续。“您眼光不错,这儿洋人的中层干部都开这车。您也是,哪能撒手让孩子自己开车呢,咱华人的孩子和人家洋人孩子比不了,您看我身后墙上这画,一个洋人小伙子看上了这款车,打两份工,干了半年,昨天来提车,上来先改装,看师傅干得慢,自己亲自上手比划,那劲头,咱华人孩子哪有这个?”忽听老杨大声说:“等一等,这车我不要了。”经理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他了。老杨一指墙上那画,“你这款车还有没有?”见经理连忙点头,回身叫上在屋外闷头踢着墙角的儿子,大手一挥,“走,咱们看看去。”
老杨坐在桌子边,透过玻璃看着儿子正在冲洗新买来的那辆车。那辆银色的FTO像个小老虎,乖乖地趴在车库门口。儿子浑身拧着劲儿,干得正欢。老杨叹了口气,开始后悔自己干嘛非要和车行老板斗这个气儿。
晚上,老杨从书房走到客厅。电视里那个叫Joey的家伙正和几个活宝在耍贫嘴,儿子在旁边跟着哈哈地傻笑。好不容易完了,趁演广告时,老杨插进嘴去,“这FTO在出事排行榜上可是排名第一,一听说你也开,人家不给保险,你以后可要……”“知道了,知道了。”儿子眼睛盯着电视,不耐烦地说。老杨还想再嘱咐两句,电视剧“Lost”又开始了,看着被困在荒岛上的几个男女,在那儿假么三道地反思着人生,老杨摇摇头转身走了。本来想回书房,不想却进了浴室,气得在嘴里嘟囔:“我都快Lost了。
又坐在电脑前,发现旁边摆着一杯茶,热气腾腾的。老杨端起茶,喝了一口,香沁心脾,不禁在心里苦笑:“臭小子,你连累得我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