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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照著門前的桑樹。桑樹上掛著紅色的果子。果子熟透了之後掉在地磚上,被人來人往的腳步踩成了爛泥。每年春天,都有果子吃,很甜,甜到膩歪,膩歪到不想吃飯。
“三兒,這麽早就把守著門呢。”他們經常在在後面加個“兒”音,我最不喜歡這個兒音。可是我越是反抗這種發聲,他們就越是叫得歡快。久而久之,我也就默認了。
我沒搭理他們。我正盯著樹枝上的一只鳥看,它大清早就在上面啄著桑果吃,跳跳蹦蹦,沒有離開那棵樹過。樹葉濃密得很,葉子遮住了鳥的身影,我使勁偏著頭去搜索它的影子。它果然又跳出來了。我不敢有太大的動靜,那樣它就要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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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與他的幾個死黨在裏面小聲嘀咕。這是個小型的網吧,機器一共才二十臺。我每天都要數三遍。老哥在裏面叫“三兒”的時候,我就得跑起來去數,數臺式電腦的數量,鼠標的數量,鼠標墊的數量。“沒錯,二十!”我大聲地朝裏面喊。其他的時間我就坐在門口。我的工作就是這樣。
“三兒,你過來。”
我不情願地挪到他們中間去。
“這次跟你說的事情,千萬不要告訴別的人,跟任何人都不要講。”我看著他們的額頭,那上面有著與季節不太相符的汗珠。我點了點頭。
“等上午人多的時候,你把點燃的煙頭放到街對面那家網吧電線上去,一定不要讓人看見。”我睜大了眼睛。“任務完成後,中午給你買肉包子吃。”
我坐回到門口,那只鳥已經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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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您好,我要舉報北極星網吧違規營業。據我所知,他們沒有辦理消防安全的資格,另外還向未成年人兜售暴力色情遊戲。這個嘛——我可以匿名舉報嗎?”——我去,要沒有這個內線,我們還真被人賣了。
這要擱在往日,直接把丫給廢了。我們本可以各自做各自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的。他們卻要使這樣陰險的絆子。要說咱們是吃素的,誰答應呢對吧。警官來的時候,大家表現好一點,準備幾條好煙,說點好話,不要沖撞。就算機器被搬走了,甭著急,哥有途徑把它們再弄回來。
你們也咽不下這口氣,哥也咽不下。不過時代不同了,武的不行來文的,哥照樣奉陪。他們既然說我們消防有問題,我們就拿他們的消防做文章。昨天打探的消息是他們居然有專門的消防專員,什麽玩意嘛。小五明天最好把那個什麽消防專員引開,我們好做其他工作。小五人呢?你丫真是人懶屎尿多,明天你負責去引開對面那個消防專員,任何辦法都行,你自己去想。對,你就這個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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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毫無特色的上午,像極了往日。人們匆忙地奔向各自的目的地,來不及打量周遭的人和事。如我這般無所事事的人,大概很格格不入,但沒人會註意我。花城的音樂從擴音器裏面流出來,嘈雜得很有節奏,又一天開始了。
我在門外使勁地吸了一口煙頭,緩緩地朝著空氣吐圈,我希望吐出有型的圈,像老哥那樣。毫無疑問,我再次失敗了。我用拇指和中指掐住煙頭藏進手心,然後若無其事地走進去,把它放在最靠裏面的電腦桌下的電線上。我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