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是很詭秘的一種動物。狐在人們心中,既狡猾又美麗。
從沒見到過狐,卻聽到過不少狐的傳說,這正是我對狐興趣不減的原因。
越沒見過的東西,越想探究,人們大多如此。
我祖籍老家院所在的西頭,有兄弟二人,二十歲上下,沒有妻室,沒有姐妹,也沒了父母,兩人相依為命,論起來兄弟倆的命夠苦。可兄弟倆為人挺好,街坊鄰居相處和睦,農活幹的也地道,家居雖然簡陋,收拾的還算乾淨,按老百姓的標準,日子過的平妥就是福。
這平淡、平靜的日子,被時間延伸著,直到有一天,被一個不著邊際的念頭打破、撕碎。
那年冬天,兄弟倆閑著沒事,聽別人說狐皮很值錢,便動了獵狐的想法。春節臨近,更堅定了他們的信心。如得手,春節不是可以過的更富裕、更灑脫嗎。曾"經歷過"狐仙顯靈的朋友,勸他們萬勿沾惹狐。瞭解狐的厲害的近鄰,告訴這決不是什麽掙錢的路子。去年獵狐,差點丟了小命的哥們忠告他們,不要重蹈他的舊輒,以免有啥不測。無論誰說什麽,如何勸說,也絲毫動搖不了哥倆的決心。如果勸說就能讓人改變主意,還有什麽"鬼迷心竅"之說。
十幾天後,已進小年。村裡大街小巷已開始張燈結綵,各家各戶都按照俗語約定,忙活著過年的營生,"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日;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買肉;二十七去趕集;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的餃子初一的菜---"一年下來,人們好不容易盼到的大節日,就這樣按步就班、有滋有味地過著,誰也無心關注他人的行蹤。
正月裡,我和小夥伴們玩捉迷藏。大家提議,兩個高一年級的同學作裁判,剩下的分倆撥,一撥五人。那天,恰好村西頭和村東頭的小朋友旗鼓相當,各組成了一撥。
平時,我們一起玩從不帶什麼"彩"。這次,快過年了,"裁判"決定要帶點輸贏,規定輸了的一撥要湊錢買炮買花,正月十五那天,送給另一撥放,大家一起觀看。過年嘛,誰手裡都有點壓歲錢,都覺得腰杆子很硬,腦袋一熱,眾口一聲,應下賭10元錢的輸贏。沒過一會兒,個別人又開始賣"後悔藥"。也難怪,那時的壓歲錢大多由父母保管,是用來支付上學書本費的,一般不能挪作他用。別說是打賭,就是理由不夠正當,也難從父母那兒要出一分錢。儘管如此,大部分小朋友還是嘴硬,不服輸。他們都抱著僥倖心裡,希望輸的一方是別人,而不是自己。我當時想,不論誰贏,都不是好結果,最理想的選擇是平局。
從捉迷藏一開始,我的想法就得到我們這一撥的贊同。大家統一行動,奔平局努力。
那天,玩得那叫過癮,從村西頭玩到村東頭,從正午一直玩到天一擦黑,一局勝負未分。
世上的事情往往事與願違,想勝的不勝,求平的難平。
太陽快落山時,我們這一撥只剩下我一人"在逃"。天黑前,如我被"擒",則敗局已定。對方一撥並不知我的思路,五人分三路,窮追不捨,眼見得我已無處可躲。朦朧中,忽見一白衣老者,通體上下如雪一般白,攜住我的手便走。自覺腳下輕飄如雲,只幾步就跳出對方的"包圍圈",頓覺峰迴路轉。
隨白衣老者飄行不一會兒,眼前一片開闊,幾座軒昂明亮的草堂,在綠樹紅花掩映下坐落其間。白衣老者領我走進一間書房,示意我稍事休息。我在書案前坐下,見對面牆上掛"平等自在"四個大字。我不解其意,便起身請教于白衣老者,老者笑而不語。書房內暗香浮動,青煙嫋嫋,室外還隱約聽得見夥伴們的話語聲和腳步聲。閉目稍許,神清氣爽,身上的燥氣消失貽盡 ,不由地恍恍惚惚進入夢境。
須臾,一驚醒來,懵懂中聽到白衣老者說:"去吧!去吧! 平等自在!"驟然耳邊喊聲一片:"快出來吧!出來吧!我們平了!平了!"然後是爽朗輕鬆的笑聲。睜眼一看,原來自己身在東頭村邊麥場上,衣襟、棉帽上沾滿麥秸。環顧四周,八九個麥秸垛錯落有致,穿插在高低不一的冬樹間,猶如迷宮。剛剛拍淨身上的麥秸,一起玩捉迷藏的夥伴們就圍上來。對方一撥的幾個小夥伴驚奇我的"失蹤"和"現身",紛紛追問,對此,我笑而不語。
事後,那天捉迷藏的事讓我好好想了一陣子。為什麽人這樣想,卻那樣做?為什麽人從小就學得言行不一,口是心非?為什麽人總想讓自己贏,讓別人輸?難道這就是人性?這就是世界?想著想著,恍如自己又置身那白衣老者的書房,"平等自在"幾個大字,跳入腦海,嵌入心田。是啊!世界平等,方能自在。
元宵節過後,村裡的年味漸淡。人們消停了不少,傳聞象從地裡鑽出來似的,一下子多起來。最讓人震驚的消息是:年跟前,村西頭那兄弟倆為掙一點"小錢"去挖洞熏狐子,結果被狐耍了,弟弟被悶死,哥哥被砸傷。
聽知情的人講,那只狐是白色的,像雪一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