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对石磨村民间自发组织“开发人文资源,发展旅游事业”的举动,有些领导心里非常清楚,这是封建迷信的翻版,是人们缺乏信仰,缺失道德的一种做法。有的领导侥幸地认为,只要村民不聚众闹事,对经济发展又有利,何乐而不为呢!地方官员有个习惯,只要民不告,官就不究,可偏偏有人给县长写了一封信,反映石磨村伤风败俗,借人种庙,大搞封建迷信愚弄百姓,名为文化庙会求子祈福,实为大兴淫乱的色情业,而且还形成了产业链。县长收到举报信后,立即批示,让县文明办和县文化市场执法大队组成联合调查组,进驻石头村,打击违法犯罪,捣毁色情产业链,整顿石磨村的人种庙,让文化庙会健康、有序的向前发展。
一群盛气凌人,行令猜拳,胡吃海喝的人,把村头的“风味小吃”店搅和得乌烟瘴气。
正巧石主任路过这里,心想,什么人这么肆无忌惮的在这里扰民,正想找人问问这伙人的来龙去脉,却与县文化市场执法大队的王队长相遇了。石主任马上意识到,看来人种庙的活动惊动了县政府。本来想与王队打个招呼,可王队一转身躲开了。因为在开发石磨村庙会文化产业的问题上,石主任曾私下找王队了解过有关政策,还请他给石磨村拿拿主意,王队当时只说了一句“村委会出面组织那是没事寻事”这句点拨的话,让石主任至今都没忘。另外,他与王队还有一层特殊关系,按辈分,王队还是石主任舅家门里的侄子呢。撇了一眼王队,只见王队侧着身子,那双小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然后拧过身装做不相识的样子,走进了小吃店。石主任心领神会,吹着口哨,也当互不相识瞎转悠,慢悠悠离开了“风味小吃”店门口,但转过弯,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家,从五斗柜里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匆匆忙忙上了北岭,坐在塬坡上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不一会儿,王队只身来到独庄子老看山家的后塬坡上,两人心照不宣,见了面什么也没说,石主任把那个大信封交给王队,王队掂了掂,嘴巴向上一翘
,狞笑着打了声唿哨,得意洋洋的离开了。
石主任看着王队的背影,心疼这笔刚到手还没暖热的钱,转手就进了人家的私囊,心里头实在不爽。可又一想,没有这笔感情投资,石磨村咋能化险为夷呢?还是稳当点,只要人种庙香火不断,没多久这钱不就又回到咱手里了。他想起一个朋友曾经说过:“如今能把钱送出去,说明你还有朋友,如果连钱都送不出去,说明你已无路可走了。”石主任如释重负地笑了,真是应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暗自佩服这个应变措施来得及时,否则就会出大乱子。心想,今儿个就怕你不要,只要你敢拿钱,那咱石磨村人种庙的事儿就能躲过一劫。
王队打了一个饱嗝,长长出了一口气,突然他大声提议:“弟兄们,今天咱们来人种庙观光旅游,这顿饭咱也来个时髦,‘AA’制咋样?”
队员个个感到莫名其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来,喝!”王队端起啤酒杯:“下、下午的目标……”他被啤酒噎住了,干咳了两声之后接着说:“下午的目标是果园采摘,先尝尝今年的大银杏,咋样?”
伙计们又愣了。
不知谁问了一句:“吃杏儿可以,谁买单呀?”
“当然是王队啦!”伙计们异口同声的起哄道。
“OK,哈哈……”王队放肆地大笑。
老看山感到累了,告诉春花他想早点睡。
春花没忘祖父所说的事情,梦魇中看到自己的心被男高音的歌声托起,轻轻的在四处飘浮,上了崖边,下了菜园,到了隘口小道,又倏忽飘至悬崖半腰,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祖父躺在东屋的炕上翻来覆去想不通,社教白天说了一蒲篮话,为的是临了那句:“哎!这门亲事……”。留下的迷自己无法解开。
第二天一大早,春花和祖父一起动身了,她用水匆忙洗了把脸,把早上说梦的忌讳忘了,唠唠叨叨与祖父说着昨晚梦中的情景。
“爷爷,你说唱歌,我昨天就在梦里听到一种顶好听的歌声,缠缠绵绵,我跟了这声音到处飞,飞到崖半腰,摘了一大把酸枣,可我不知道把这个东西应该交给谁!”
祖父悲悯的笑着,并不想告诉春花所发生的事情,他要下山找社教把话说透,再寻惠顾新账旧账一起算。
坐在小酒馆里,老看山与社教闷着头喝酒,谁也不先开口,不大的酒桌上摆满了空酒壶。
社教借助酒劲儿说:“老伯,算了吧,我们只当喝酒了,甭再替娃儿的事情操心咧!”社教指责自己不是称职的媒人,这件事没办好。“谁要咱不慎重,没弄清楚就去说媒,哎,这是教训呀!”
老看山虽然喝了过量的酒,人却还清醒,看到社教左右为难,心想,如果在古镇街道上闹得不可开交,春花今后还咋做人?
“您虽然不说,可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想埋怨我说不出口,可我也求您不要再打听了。”社教仰起头,把一大碗酒灌了下去:“老天爷咋就这么捉弄人,谁料到牛虎咋能和春花有血缘关系呢?要不是牛虎这狗日的说。”
老看山像被人打了一个闷拳 ,趔趔趄趄坐在板凳上,张了张嘴想说句话,但社教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怕老看山火气大砸了人家酒馆,就把他连拉带拖离开了。
社教一边搀扶着老看山,一边好言相劝:“知道了好,知道了好,多亏还没面对面,不然以后知道了,那还不悔青了肠肠肚肚?”
老看山憋得满脸通红,闷闷不乐的戴起那顶破草帽,只身走上北岭坡,或许风大,浑身上下觉着不对劲,一阵阵冒冷汗。要不是好心的路人让老看山坐在蹦蹦车上,捎老汉一程的话,老看山还不知得多长时间才能回去,平时两个时辰就能回家的路,可今天还坐了一段路的蹦蹦车,高一脚低一脚的走了多半天,日头快落山了才疲惫不堪的回到独庄子。蹲在屋旁的小溪,用泉水抹了抹脸上的汗,仍然觉着头沌沌的,心口闷闷的,想自己回屋先睡,吩咐春花继续守路。
已近黄昏,天气还十分闷热,北岭坡上飞着红蜻蜓,呼啸声越来越大,看样子到傍晚必有大雨。
春花守在隘口崖边,看着北岭坡上飞来飞去的红蜻蜓,心神不定。想祖父从川道回来,脸上惨白惨白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放心不下,悄悄回到家中,原以为祖父一定早睡了,谁知祖父却坐在门槛上拾掇铁链子呢!
“爷爷,刚才见您疲惫不堪,让俺心疼,咋不好好躺下歇息歇息?”春花埋怨道:“您拾掇那么多铁链子做甚?”
祖父站起身来昂头向天空望着,轻轻地说:“花儿,今晚要下大雨响大雷。回头把咱的麻油汽灯绑在崖边,给赶夜路的照照亮,这雨大着呢!”
春花说:“爷爷,我好害怕!”春花怕的似乎并不是晚上要来的雷雨。
祖父似乎也听懂了说:“怕什么?要来的早晚都得来,不必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