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中國人大委員長喬石去世了,喬石不姓喬,原姓蔣,故因而有中國「蔣委員長」之稱。喬石祖籍浙江奉化,據說有人考證過他與蔣介石同宗同族,真是「一筆難寫兩個蔣字」。
一九九四年喬石委員長出訪巴西等國,回程時在斐濟作短暫停留,雖然不屬於正式訪問,但由於他是中國第三號人物,斐濟方面予以隆重禮遇,中國駐斐大使館更是傾巢而出,趕赴國際機場所在地楠迪鎮迎接。其時我亦在該地,突然接到大使館吁請,著我協助征召一批本地華人私家車,當我知道喬石率領的代表團一共只有三名成員時,只覺得有點小題大作。
待喬石的專機降落之後,候清儒大使帶著我等一行趨前迎接,我十四歲的女兒獻花給喬石,候大使遂逐一介紹迎接人員,戴著黑框眼鏡的喬石,很和氣地與各人握手,他跟人握手時會很注意地直視對方的眼睛,似乎想竭力記住這個人。
因為當時我和賀鬥共事,候大使就兩個人一起介紹,賀鬥是鄧榕夫君賀平的哥哥,他家與喬家是舊識,一握手便直呼﹕「喬伯伯」,喬石拍拍賀鬥的肩膀,紅色家族中人的密切關係不言而喻。對我這個不稱呼他「喬伯伯」的,喬石就只握手不拍肩膀了。
喬夫人翁郁文也下了飛機,六、七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在她身後翩翩而至,陸續有兩百男女走下飛機,此時我才醒悟為何徵用華人車輛了。我被分配照顧媒體團隊,電視台与報社記者就坐滿了兩輛旅游大巴。
喬石下榻「喜來登」,只耽三天,當晚就在酒店設宴,足有三百餘人出席,餐飲都是上乘的,我只挑最喜歡的斐濟椰汁海鮮吃。雖經長途飛行,喬石看上去胃口很好,吃得很滋味,難怪傳言說他是「吃貨」,喜歡吃的東西停不了口。他的最大優點不是讓別人因自己地位不如他而拘謹,而是令人感到舒坦自在可以暢所欲言。
宴會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喬石總算吃好了,站了起來,還體貼地攙扶著夫人,步出宴會廳大門,他就和夫人突然坐在一張白色長椅上。隨從秘書與候大使趕緊小跑過去,低聲向其請示。不料喬石笑著說﹕「誰想要拍照,就在這里拍吧。」
我与賀鬥等人即站在喬石背後與其合影,其餘人隨即分批而上,計有十多批,喬石安坐依然,笑容不改。
次日,喬石原訂會晤斐濟總統,卻突然取消,改往植物園島遊覽。後來才知悉原來當日斐方與台灣有官方接觸,中國方面以喬委員長「抱恙」為由取消了原訂的會面。一位使館人員對我說「喬老爺」沒病,這只是「政治病」,我聽到不少人都稱喬石為「喬老爺」,親切而毫無貶義。
中國記者們很喜歡「喜來登」,這里的每一間客房都可以看到大海,他們在椰林海灘留連忘返。剛剛在央視出任主持的賀紅梅給了我一張名片,我倆沐著陽光輕風在海灘上走了一段,當年她才二十六歲,落落大方中帶有一點青澀。賀紅梅哼著小曲,在我身邊輕盈地旋轉,纖纖赤足踏入清波軟沙之中,看得出她非常開心,尤對斐濟風光著迷,贊不絕口。
她也對在南太平洋小島上突然見到一個很文藝的華人感到驚愕。
使館要我幫忙將一日三餐送達守護專機的中央警衛局人員,因為在大溪地機場停留時,專機外部一個小零件曾經不翼而飛,導致全面排查,晚點了數小時才起飛,使館人員說喬老爺很不高興,所以在這里要加倍小心守護。
第三天喬委員長離開斐濟回國,專機騰空,強大的引擎發出巨響,鐵鳥瞬間升上雲霄,此時身旁的候大使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這下子好了,喬老爺總算走了。」
整整三天,莫說是職責在身的使館人員,就連我也覺得要累垮了。當然,與賀主持海灘信步漫談那一段是例外,與聰明漂亮的女性共處,除了尊重她,你還會覺得自己還可以再紳士一些,更有男兒氣慨一些。
喬石在中國政壇上的作用,我就不再拾人牙慧了。
他在文革中受到非常殘酷的迫害,被誣為台灣敵特遭到逮捕,他的子女認為姓蔣是受難根源,曾經自作主張改姓。喬石七十年代獲釋以後,極力推動民主與法制,主張對權力要制衡,據說他曾經指出﹕「在一黨的情況下,如果黨不遵守自己制定的法律,你指望誰能來遵守呢?」不知這是否屬實,如果是真的,喬石的識見與眼光就非同一般了。
對喬石惟一有爭議的是他在「六四」的作用,當時他的一票非常關鍵,有說他不同意屠殺,也有說他予以默許。從他的思想軌跡來看,前者顯得更可靠一些。
喬石曾經有希望差一點就成為中國的掌舵人,如果歷史可以重來,不知中國會是怎樣的一個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