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烦恼
孩子一脸不解地看着我,他一定奇怪,我已经费了这么半天劲解释,你怎么还是搞不明白。可我依然是一头雾水,因为我就想让他告诉我,这次考试你究竟考了多少分?在班里排名第几?孩子想了想后郑重地回答我:不能。然后又再一次不耐烦地教育我,现在实行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考试及评分系统。
从和朋友的交谈中及电台的Call In节目中知道,和我同样跟不上形势的家长还不在少数。大家一起在心里嘀咕,难道这个连孩子考第几都弄不清楚的NCEA,就是政府一直标榜的“走在世界前列”的考试制度?有些为了孩子放弃了一切,专门跑到这里干苦力陪读的家长们,现在一定怀疑,我们是不是进错了庙门,来错了国家。
其实,大多数亚洲移民在这里“再就业”前,都上过几天学,对纽西兰的教育体制都有些了解。一个朋友曾这样描述这里的小学:悄悄跟在孩子后面,透过教室的窗户,想看看孩子每天究竟在学些什么,结果他看见,一个像老师摸样的大男孩,正和孩子们一起趴在地毯上,热火朝天地玩得正欢。即使孩子上了中学,家长们同样是忧虑地看着,孩子们花在电脑、游戏机和球场上的时间和热情,大概要十倍于研究他的功课。
然而,一个国家的现状最能反映一个国家的教育制度和教育质量。令亚洲家长们忧虑的纽西兰的教育体制已经存在了几十年,这个系统所培育出来的“人才”们一直在建设这个国家。而偏偏这群我们认为教育成色有问题的人们所建设的国家,却比我们所来的地方还要好,还要先进,还要富裕。这就不能不让我们反思一下,我们一向所自豪、所留恋的东方传统教育方式,是否有些过剩?有些东西是否有必要?有些方面是否有悖教育的本意?
像中国孩子们肩上那十几公斤重的书包一样,中国及大多数东方国家的教育,所承载的东西实在太多。自唐太宗把科举制度正式列入国家体制之后,无论是早先的私塾,还是现在的学校,就已不再是孩子们学习知识、培养未来工作能力的地方,而变成了一个大演武厅,一个大竞技场。稚气未脱的孩子们肩负祖宗八辈的厚望,头悬梁,锥刺股地追求的,已不再是知识本身,而是希望有一天能撞破龙门,成为大人们所期望的什么大人物。在全社会的压力下,学习成了一场无声的厮杀,分数就意味着未来的生活等级。即使现在,在大学大考那几天,看看那些考场边早已爆满的宾馆、饭店,以及那些忙着为“前线将士”送水送饭、焦急等待胜利喜讯的家长们,你就可以想象,考场里面的竞赛、厮杀是多么的惨烈。
和那些孩子相比,这里的孩子们简直不是幸福两个字所能形容的了。曾经作为那些孩子中的一员,我当年也是饱受那种炼狱般的“魔鬼”训练,击败难以记数的竞争对手,最终考进大学的。可现在回想一下,那些花费了无数时间,重复了千百次的偏题、怪题,究竟对目前的工作、学习有什么用处?现在记忆中存留的大概只有当时辗转反侧时的痛苦,具体学的是什么,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那时候,没有游戏,没有童趣,没有任何爱好,甚至失去了做人的滋味。
亚洲家庭的父母应该是天下最不容易的家长。有些人自己从小接受那种虚幻的理想主义教育,可严酷的社会现实让大家集体失意。只好把自己心中没有实现的“理想”,再转嫁到孩子身上,再继续“迫害”下一代。周末,当那些Kiwi父母们忙着把孩子送到俱乐部里锻炼身体时,华人家长们也在忙着把孩子们送往各个补习班。一次去拜访一个并不富裕的华人朋友家,我指着那架十分昂贵的钢琴,问一边的孩子,你真的喜欢吗?孩子看了一眼旁边的父母,小声说:喜欢。其实我注意到,小姑娘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外面奔跑、嬉闹的小朋友们。
没必要想不开。且不管什么NCEA,什么素质教育,为什么我们的孩子就不能像Kiwi孩子们那样成长呢?像Kiwi们那样单纯、快乐的成长又有什么不好呢?就算孩子将来当不上医生、律师,当个电工、水管工不也能幸福地生活吗?
有朋友说,那不行,你的说法过于西化,咱们华人还得讲儒家思想,我是他老子,他还得听我的。我心里暗笑,在这儿还说什么儒家思想,即使在华人社会,夫为妻纲早已沦陷,你这儿还扯什么父为子纲,孩子大了能听你的?别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