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尽头,总有一些小小的镇子,这些镇子有的人多一些,有的则稀冷,不过却经常有座破败的电影院,默默地站立在镇子中央,似是回味曾经的辉煌。
我曾去泉州推广一个钢琴演奏会,为了场地的事情一整天都呆在这座城市最大的电影院里。那天正在公映的是号称大片的《完美风暴》,我就这样循环地看啊看,看腻了电影看观众,从座位看到了放映间,银幕上的波涛汹涌,银幕下的我呆呆发愣。回头看着射出一束光的放映室,那里对我早已经不再神秘,可在小时候,这个地方是多么让人神往!白天里,观众非常稀少,有一场甚至只有六七个人,其中有三对情侣,居然还有独自来看的人如我,我是公务在身,你是何等孤独啊!
从小就痴迷看电影,七六年大地震前,唐山最有名的地方叫做小山,小山有个天桥(跟北京天桥没法比),小山上还有大世界,有茶楼有炸糕有拉洋片唱评戏的如同缩微的前门。小山下面就是唐山最像话的长城电影院。那时看电影简直就是一次狂欢,众多的人拥挤在一起,那些换片子的没有及时到,全场不得不亮灯等待的时刻,满场的嘈杂与戏谑,那些重新投入黑暗后的聚精会神,真正成为童年值得回味的内容。地震后,这里拆了又拆,变了又变,待我离开前,那里已经成为了街头小公园,白天站满了从对面服装批发市场拽着蛇皮袋子的商贩,晚上就成了暧昧昏暗无可言说的去处,长城已经不再。我永记得地震那天,我脱身后想到的第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就是伙同弟弟去长城电影院捡电影票。一叠叠的电影票捏在手里,仿佛拥有了无限次看电影的权利,欢畅无比,全然没想过电影院已经坍塌成昨,更没想到傍晚余震来袭,把堪堪还有些微站立的建筑重新荡平,也算是绝了我的念头。
意大利有个名导演叫托纳多雷,这哥有三部牛作我都喜欢,一是《西西里美丽传说》,女神贝鲁奇演的大长腿,二是《海上钢琴师》,一个终生在船上弹钢琴不下船的神人。最最感动的就是《天堂电影院》,看了不过瘾,又买来D9收藏,加长版的,无剪辑。当长大了的多多重回电影院,看着那些被剪掉的接吻的镜头,无以言表的悲怆居然狂野地生长在一种温馨之中。无端的怀旧凄楚弥漫心间无以挥去。我觉得我就是多多,我就曾经拥有过这样的时光,我就把生命的痕迹留在了那些硬木座椅的斑驳之间,事实上,我什么也未曾拥有过。
相信,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没有拆掉的电影院。电影院,其实就是个做梦的地方,是一个藉由电影短暂离开世俗的地方,是逃避,也是追寻,它就是天堂。
人,总是很孤单,除了,在看那些电影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