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驴皮影
天舒
昨天写起戏台,无端地就想起了家乡的驴皮影。
看过《活着》电影的一定都记得,那葛优饰演的富贵败光了好好的家产,就留下了那么一套驴皮影,不过那属于秦地的皮影,跟我们华北大地的还是大有区别的。
记忆里有那场场鲜活的皮影戏,在各种条件适合的情况下,就可以重放出来,很奇怪,那时候的我不知道有没有六七岁?或者还要大些?真得印象不深了,记得辗转着颠簸的长途车,下车后我妈蹲在地上几乎把苦胆都吐出来,我妈晕车,连牛车都晕,为了把我送到外公家,这也是拼了!
我环顾这荒凉之地,有陡立的黄土,有枯黄的树木,有玉米和高粱这些不值钱的庄稼,还有路边无尽的落满尘灰的荒草,外公带着我慢慢地走,一行歪歪扭扭的白杨树逐渐落在后头,然后闻见炊烟的味道,一种稍微让人安心的味道。外公为了安慰我,掰开一种没什么味儿的植物给我吃,里面分瓣白色,不酸不甜不香不臭,到现在我都没闹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农村实在寂寞,如同那初冬的阳光,慵懒到不愿意移动,唯一的亮点就是公鸡,看到陌生人急扯白脸地飞过来啄,以为我是抢它们家鸡蛋的。
十分地无聊,一直到晚上。
晚上正吃饭间,村口大喇叭开始吆喝,这是权威信息发布,说毛家坨请了唱皮影戏的,想看的吃了饭赶紧去!还吃啥啊!我们搁下饭碗拔腿就跑。皮影戏啊!这差不多就相当于春晚吧!
大约十几里地的样子啊,来到毛家坨,暮色已合,人山人海,喧哗吵闹,村民各个都是很兴奋的模样,土台上悬挂着影窗,里面人影攒动。杆子上挑着明晃晃的气死风灯,散发着完全能够代表工业文明的煤油气息。
锣鼓点一响,场上立即就安静下来,只听着艺人们咿咿呀呀地唱起来,影幕上的小影人儿也活蹦乱跳,忘记了是罗通扫北?还是高宠枪挑滑车,有没有说那著名的台词儿:你看那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它个干干净净。反正孩子最爱的就是热闹,最爱的当然是猴儿戏,孙行者的虎皮战裙时而清楚时而模糊,手里的金箍棒却是不闲着的,随着锣鼓点儿干掉那一个又一个的妖精,这才是我的最爱!
一本接一本地演,台下时常欢笑如潮,台上的演员越发兴奋,声啼婉转,假声真唱,更是博得阵阵喝彩之声。我那十分好奇,仗着人小,从影幕下面爬进去,仰头看时,四五个艺人单手持着影人儿,另一只手却是捏在喉咙上,原来那袅娜的声音都是从这里变细发出的,我哈哈大笑,仰面朝上,正好看到中天之上一轮皓月盈盈,刹那间定格成记忆中的一刻永恒。
据说那晚是邻居家的姐姐背着我回的家,因为我早已经呼呼入睡,尘事不知,一觉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