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苹苹

剛移民紐西蘭的時候，只有我和女兒苹苹爺倆。老伴因為要在老家處理一些瑣事，因此慢了幾個月才來。在這段時間，我嚐儘了父兼母職的難處，也確實的體會了下廚房的不容易。

由於事先已安排好，因此在下飛機的第二天，我就送苹苹到學校上課。為了要買制服，我倆在早上八點多鐘就到了學校，等買完制服將苹苹交給老師之後，我就回旅館等地產公司的人帶我去看房子，兩個小時之後一切搞定，下機後的第四十個小時，我已住進剛租來的房子中，等待貨櫃的到來，在整理苹苹的衣物時，突然讓我想起一段半年前為她洗制服的事.......

當時苹苹剛唸內湖麗山國中，學校的制服是邉臃�的形式，夏天是短袖短褲，冬天是長袖長褲還有夾克，都是大紅色而且有領子，穿起來輕便舒適又有精神，各有兩套替換，從未發生問題。過了兩個月，我偶然發現她的上衣好皺，大概是洗久的關係。想到自己在三十年前唸中學時參加童子軍，高中時參加軍樂隊，由於當時的制服都是用卡旗布做的，特多龍尚未出現，因此制服洗完後還要上一層漿，然後燙的才挺，穿起來也很神氣，因此我便提議；以後我幫她把制服燙一燙，女兒也答應了。

從那天起，我便開始替她燙制服，燙的非常起勁，上衣由於棉的成份較多，剛燙好時非常的挺，但過一下下，又會恢復皺一點，但有燙總比沒燙好看多了，短褲由於尼龍的成份較多，燙不燙沒多大區別，我每次在燙好衣服之後，還是要用熨斗在短褲上面熨兩下，燙好之後我還用衣架幫她衣歸衣、褲歸褲的掛起來，真像那麼一回事，只差沒有套上一層薄薄的塑膠袋，就像是在洗衣店裡洗回來的了。

比起幾個月前，她母親把制服從洗衣機裡撈起來，往晒衣架上一晒，乾了再順手一疊，往房裡一放的待遇，我現在這種處理方式，應該是高級多了，而且也是對制服的一種尊重，更何況女兒在當班長，穿的應該要比其她同學更整齊一點才對。

如此勤勞的燙了一個多月的制服，不知道是誰說的？男人做家事不是做不好就是會出紕漏，事情終於發生了；在燙衣服時，我發現在右胸口上有一塊油漬，燙了兩次還有，我想大概是洗衣機洗不乾淨，想到老婆由於迷信電視台的購物頻道，買了好多好多的清潔用品，我便到洗衣房去找，在一大堆的冷洗精、潔領、潔柔、衣領精、去漬劑、潤衣精、柔軟精、萬潔等潔衣漂白劑中，終於被我找到了一條類似牙膏的東西，這件產品我在第四臺的購物頻道上看到過，一個胖男人把它往衣服上的油污上一擠，再一洗原來的污垢就全不見了。

我如獲至寶，趕忙將此物往制服上抹，手中略感灼熱，深怕衣服會褪色，便急忙用水沖掉，想不到再燙時，原先的油污竟然還有一道影子，心想剛才一定是沒用力搓，於是我又塗上了一大糰並且用力的搓，災難終於出現了，紅色的衣服經我這麼大力一搓立刻便成了黃色，心中一驚趕緊用水洗清，本來小小一點油漬，經我這麼左搓右揉，便產生了一幅直徑約有三、四公分的黃色世界地圖。
真糟糕！腦筋一轉立即撥了個電話到學校，輾轉接到了販賣部，對方告訴我現在正在收訂中午代購餐盒的錢，忙不過來，要我過十分鐘再打。再度接通時，對方告訴我有賣紅色的邉又品�。我趕忙跑到學校，找到地下室的販賣部，對方一聽我要買一年級的紅色邉又品�，便立刻說沒有，我指了指櫃子頂端的紅色制服說那不是嗎？剛才我打電話來問，妳們說有的。我再度得到的回答是；我們只有二、三年級的紅色邉臃�，一年級的制服因為今年改了新樣式，廠商還沒有送來。為了想找到萬分之一的機會，經我一再的要求，這位女士還在制服堆中去翻了翻，看看可不可能會找出一件一年級的上衣，結果當然是沒有。

絕望之際，來了一位女老師，問明原委之後，立刻告訴我附近的菜市場有一家百貨店有賣學生制服，而且還印好了學校的校徽，只要走出校門口左轉五百公尺就可見到。百般感謝之後我火速趕往，果然找到了我所想要的寶貝，不過因為前幾天變天，有許多家長來買長袖的，因此短袖的都收到地下室去了，如果我要買，必須等一會兒讓老闆下去找。

二十分鐘後老闆上來告訴我沒有我要的三十八號，只有四十號，不過穿過的人都說我們的四十號相當於學校的三十八號，我怕買的太大，我這偷天換日的手法會穿梆，就告訴老闆我回去把舊的拿來比一比再買。

回到家裡，把衣服從晒衣架上拿下來，一看情況比剛才還糟，原來黃色的地方現在已經變成了黑色。趕緊把濕衣服往塑膠袋中一放，到了百貨店一比之下，每邊各大半公分，老闆說；再洗兩次就一樣大了。

拿了衣服便直奔繡學號的地方，幸虧對方認得我，答應我下午兩點交貨。下午把衣服拿回來的時候，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但是在燙平的時候，竟然發覺學校的制服和店裡買的雖然在顏色上、校徽上沒有甚麼不一樣，但是衣領的開口卻有不同，學校的制服女生的扣法是扣子在左邊，而我買的卻是扣子在右邊的男生扣法。不穿看不出來，一穿準會發覺其中的不同，而且衣服上的商標也不一樣。當機立斷我立刻就把新買的商標剪掉了，只剩下阿拉伯數字。等一切弄妥，把衣服掛在她的房間時，已接近女兒的放學時間了，好忙碌的一天！

過了兩天，女兒終於把它穿上學了，一個多月過去了，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最後我終於沉不住氣開了口，問她最近穿制服有沒有甚麼感覺，並且把事情的經過告訴她，聽完之後她告訴我；難怪前些時她在穿衣時覺得怪怪的，本來別針別在左邊，怎麼突然不順手要別在右邊了，而且學號上繡的字也覺得有一點不同，原來是我在搞怪，說完之後全家哈哈大笑，矇混了她一個多月，我也覺得很是得意！

現在到了紐西蘭，由於西湖女中(Westlake Girls High)夏天的制服只是一套連身裙，而且紐西蘭這兒的空氣也很清新，因此每週只要丟進洗衣機洗一洗就好，也不用燙了。

比較難處理，而且又要天天做的事，就是三餐的問題，吃了幾天的館子，總是將晚餐吃剩下的帶回家來，當做苹苹第二天的午餐。如此這般過了十幾天，總該要面對現實，老爸要下廚了。

我把過去五十多年吃過的美食都想了一遍，寫在紙上的不過十幾樣。我把這些我想做的菜分成；蒸、炒、煮、滷、炸、煎六種。蒸的比較容易，我並不是自己包水餃或清蒸魚，而是除了會蒸蛋之外，其餘的我就北岸的亞洲超商去買些包子、餛飩、燒賣回來放在電鍋上一蒸就可以了。又可以當點心又可以當飯吃，真是一舉兩得。

說到煮飯在老家吃慣了蓬萊米，又香又Q。連接幾天吃的都不是味道，才發現在飯店和外賣買回來吃的都是這種在來米。因此我就打電話四處請教，才知道這兒叫長米與短米，我想吃黏黏的，應該買短米才對。記得有一陣子在多米尼克公幹時，當地政府派了一位女士來幫我煮飯做菜，她煮的飯我吃起來總是「怪怪的」，後來我就到廚房去看她是怎麼「料理」的。原來她是把鍋中的水煮的滾開了在放一點鹽然後把米一把一把的往滾開水裡丟，再撈起來，經過我的「指導」及「改正」後，再吃的飯就比較正常了。

炒的東西我會的也不多，想吃蝦米炒茄子，看到這兒的茄子長的與老家不一樣就不敢買了，不但是茄子連這兒的菠菜也長的「怪怪的」。只好常常吃炒小白菜，炒四季豆了。想到蘇東坡；「無竹令人俗，無肉令人瘦，要想不俗又不瘦，只有天天吃筍炒肉」的話，我立刻買了罐頭筍回來，結果炒出來的味道是「不俗」但是卻不是很理想。

後來苹苹把我清炒的豆芽做了一番改進，有點像是合菜戴帽的味道，她先將蛋做成蛋皮，一層當底一層蓋在菜上，在豆芽中再加上紅椒、青椒及黃椒絲，經她這一協助，這道菜不論是在色、香、味上都俱全了。

小時候常吃炸鹹魚干，見紐西蘭的超市中，有許多白色、黃色、和紅色的魚排，就買回來上下都抹上鹽往冰箱一放，第二天把鹽洗乾淨了放在油鍋中一炸，才發覺這些魚中間特厚兩旁較薄，往往兩旁都焦了中間還是生的，用力將刀鏟在魚身上壓再炒的結果，煎魚變成了魚鬆，苹苹也如此吃了好幾個月。

至於我最拿手的滷牛肉，開始就是一團糟，怎麼牛肉越滷越硬，趕快打電話問請教，經指點才曉得我買的牛肉買錯了，要滷牛肉最好到亞洲人的店中去買。當我看到牛肚便宜就買回來滷，結果由於滷的時間太長，都縮的變成水了。

由於我從未用過烤箱，在超市買了冷凍雞及鹹豬腳回來，就想做烤雞及德國豬腳給女兒吃。看著烤箱愣了半天想不會用經過鄰居細心傳授以後我將溫度調到240在將時間調到40分鐘。在經過幾次的實驗及改進以後，苹苹終於嚐到老爸的烤雞及德國豬腳的香味了。

當美吟來到紐西蘭之後，我終於走出了廚房，回到書房，吃到妻的料理之後我才知道我弄出來的食物，真的「不是東西」。但是在這段期間，我從未聽苹苹說過東西不好吃或抱怨的話。每次問她，我的手藝可不可以，她總是說很好吃！很好哇！有時連我自己都感覺味道怪怪的，在問她時；她還是說很好哇!有時會鹹了一點，但是多喝水就可以了。

當我追問她有沒有把我做的「珍饈」倒掉時，她說絕對沒有，而且還告訴我說同學們都說鄧爸爸滷的東西很好吃。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別的東西我不敢講，滷牛肉滷蛋滷豆腐乾及滷花生到是難不倒我，對於這些我還有一點心得呢？想到自己常常挑剔女兒及妻子的不是，而她們倆卻常常聯合在一起容忍我，有時真的好羞慚。

一天，當鄰居Richard和Maureen來家聊天，無意中看到苹苹的成績單兩年下來老師的評語幾乎全是Satisfactory，他們倆都覺得好詫異，都說她好了不起。後來，當妻和我到學校和她的Esol老師Mrs.J. W.Williams討論她下學期選課的問題時，所聽到的都是讚美的話。她並且告訴我；你有一個漂亮、聽話、又用功的好女兒，你真是幸摺Ｕ娴模瑥男〉酱笃黄粡奈唇o我惹過任何麻煩，尤其是在功課方面。

她只讀過半學期的國中英文就到紐西蘭來了，我把她往學校一丟就等於是把她丟在一個言語不通的水泥森林中，想一想我這個做家長的也真是「狠心」，幸好這一切她都熬過來了。過去自己在美國唸博士課程時，也有鴨子聽雷的時候，這些苹苹也都經歷過來了，過去說英語美吟是專修的在家排第一，我排第二，現在我已經淪落到第三了，有時聽不懂這些代英國土腔的紐西蘭英文時，還要請問她哩！

寫「小故事」要比寫「新聞評論」輕鬆的多，在寫完許多與新聞有關較嚴肅的書後，這是我第一次嚐試寫一些較輕鬆的書，感覺上壓力也不大。在我們生活的四週經常會發生一些小故事與小插曲，如果把它們記下來，過後，不但可以經常回味，而且還可以由中間學習到不少的人情世故與知識，這大該就是我寫這些文稿的動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