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疫情满世界蔓延,我的心里充满了抱歉。
尤其想致歉意大利,这个欧洲疫情最严重的国家。
截至当地时间3月28日,意大利累计确诊新冠肺炎病例92472例,死亡10023例,死亡率全球第一!
疫情最严重的贝加莫市,医院的停尸房、教堂满是等待下葬的尸体,墓地几乎和医院一样全面崩溃,火葬场的焚化炉一天24小时运转。
《贝加莫日报》刊登的新冠肺炎逝者讣告
贝加莫市长表示:因医疗资源无法满足需求,该市75%新冠肺炎死亡患者尚未确诊,就已死在家中。
总理孔特说,这是意大利历史上最黑暗的时刻。
我想对意大利致歉,因我曾踏上她的土地,领略过她的风情,感受过亚德里亚海风吹来的温暖和善意。
意大利,最让我难忘的不是秀美的风景、尖端的设计、炫酷的时尚,而是“世界最美广场”之一的威尼斯圣马可广场上的海鸟。它们在此觅食、嬉戏,对人毫无戒备,甚至飞落游人肩头小憩。
威尼斯圣马可广场的鸟儿
一个被动物全心信赖的城市应得到神佑。然而,威尼斯这个每年接纳2000万游客的旅游城,大疫之下,和欧洲各地一样,街巷凄冷,城邦闭户。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视频:封城前后的威尼斯
3月24日, 34岁的意大利护士丹妮拉·特雷齐自杀身亡。此前她已坚守抗疫一线多日。
意大利全国护士联合会称,虽然死因尚未完全查明,但确诊感染新冠病毒的特雷齐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压力,担心自己在挽救病人的同时传播了病毒。
一周前威尼斯也出现过护士自杀事件,背后原因也极为相似。
因担心自己传播病毒而自杀,这在我们听来是多么不可思议。
中国疫情已爆发数月,没有人引咎辞职,也没有人道歉。
国外官员犯了错,引咎辞职是常态,更有甚者以自杀谢罪。西方国家的“官员道歉”非常常见,通过道歉对错误政策进行厘定反思。
我们的话语体系里,道歉还是冷僻词,一声“对不起”,似万般沉重,乃至潜意识里想要回避。
说起来,“道歉”也是有的。3月19日,在等待40余天后,武汉公安局撤销李文亮训诫书,并向其家属郑重道歉。
这一处理结果,不知能否告慰李医生的在天之灵。
意大利是欧洲唯一与中国签署一带一路战略协议的伙伴国。汶川地震,意大利是欧洲国家中第一个来支援。中国爆发新冠疫情后,意大利用专机运来医用物资。
视频:中国女孩在米兰街头求拥抱
2月中旬,在米兰、佛罗伦萨等城市,有华人手持“拥抱我吧,我是中国人,我不是病毒”的标牌站立街头,不分种族、地域的人们纷纷献上拥抱,画面令人感动。
相比外国民众对疫情下的中国人的宽容和友爱,中国民众表现如何?
中国媒体发布“意大利紧急求助”的信息后,有些留言充斥着对意大利的不满,甚至对他国疫情的幸灾乐祸。
新冠疫情爆发后,包括中意在内的许多国家互伸援手,表现了人类守望相助的普世情怀。
然而多年的仇恨教育,使有些中国民众不知忏悔和感恩,缺乏尊重生命的仁爱之心。
歌德说:人变得真正低劣时,除了高兴别人的不幸外,已无其他乐趣可言。
低劣言行理应被谴责,但人们也应思考,究竟什么原因导致了他们的低劣?
有网友认为,该文暗示病毒来自意大利,有甩锅之嫌。
其实文中的专家——意大利知名医学专家朱塞佩•雷穆齐接受NPR采访时的原话如下:
“他们(医生)记得,在去年12月甚至11月时,就见过这种奇怪的肺炎,非常严重,特别是在老年人中。这意味着,在我们知道中国的疫情爆发之前,病毒就已经在伦巴第地区传播了。”
雷穆齐的原话中,病毒在意大利传播并非发生在"中国的疫情爆发之前",而是在“我们知道中国的疫情爆发之前”(before we were aware of this outbreak occurring in China)
据3月25日英国《每日邮报》报道,雷穆齐教授表示,他之前对NPR的评论,不针对病毒源头的问题。
他在意大利《IL FOGLIO》报3月24日的专访中说:对全球新冠病毒基因序列的分析显示,该病毒不是来自意大利。
病毒来源,是极严肃的科学问题,需各国科学家、流行病学家、病理学家们一起追踪调查、科学论证。相信终能得出科学、公正的结论。
抛开源头争议,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如果不是国内某些人堵塞言路,导致疫情信息掩盖一个多月,坐失防疫黄金期,何至今天全球疫情大爆发?
格隆博士说:
疫情对全球经济,对全球心理的冲击与伤害,远超我们多数人的理解与想象。
信息封闭真的让我们多数人失去了判断力。
说国外不怨艾,是太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国内其他省份的人内心怎么看待和对待湖北人、武汉人、自海外归来的同胞,老外就怎么看待我们。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由于国内一些不负责任的民粹主义(自)媒体的刻意引导,让国人误会觉得我们付出了很大牺牲,为世界做了很大贡献,世界对我们很是感恩。
更极端的,是对世界各国疫情发展幸灾乐祸,冷嘲热讽,批评各国做得不好,抄作业都不会。
但真实情况是,随着疫情伤害在世界范围的蔓延与加重,越来越多他国人群,无论政要,企业主,还是普通人,对疫情的始发地产生怨情。
而国内民粹(自)媒体渲染营造的那种不关我事,甚至沾沾窃喜的姿态,更进一步挑动、刺激了这种怨情的反弹。
如果我们不能很好地处置这种怨情,更大的风险是,疫情过后,我们被某种程度地孤立起来。这种经济排斥与伤害,我们无法评估,也根本无法承担。
与其说我想向意大利道歉,不如说我想向所有被病毒侵害的人致歉。
还有那广场上无食可觅的海鸟,还有那景区无人喂养的猴子,还有那因主人被隔离而饿死的猫狗......人们,也该向它们道歉!
全球民众都为这场瘟疫付出了代价:生命和健康的丧失、金钱损失、生活停滞......
我想道歉,并非我位高权重一言九鼎有道歉的重量,也并非我对病毒的产生负有责任。
自小的教育让我懂得,如果给人带来麻烦,主动承认错误,是解决麻烦最有效的方式。
缺乏反思和担责精神,是社会走向文明的最大阻力。
如果道歉能换来世界太平,世人健康;如果道歉能唤来这些人性美德:诚实、勇气、道义、担当……
我们,为什么不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