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深夜,加了一个微信好友,接到这么一则信息: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爱得痛了,痛得哭了。再度看见你站在屋檐下,讲你的故事,不由得一阵欣喜。可是,这一段时间你的文字,有长的也有短的,有认真的,有敷衍的,你是否也是写得累了,累得趴下了?
我当时坐在前院的木凳上。接到这一则信息,我停驻了回屋的脚步,倚在花园前院里那棵苍老的红千层树上,发着千年未变的呆傻。手机屏幕上的微信窗口持续闪烁着绿色但却暗哑的荧光,等待着我。我没有揿动手机的按健,不知道是不敢回复还是不想回复,我只是茫然望着灰蒙蒙的没有星光的夜空,心里在感叹着:从未谋面的那个人儿,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走得累了……
就象永远也想不通当年是什么缘由使得自己离家去国漂流到这个小岛一样,大概我永远也会不明白,为什么那一年就在本地媒体的偌大草原的一个角落上,再次从旷野里拣来几缕草叶,在这里搭盖了这么个屋檐,通风漏雨的,竟然没有想着离开,这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是怯懦的,因此不敢在屋檐的草帘上标明大号,而是在身后插着的草标上涂抹上“杨林沙宕”的字符,为的就是不想让人们将文字中的我与生活中的我产生联想;然而我又是真诚的,如果说自己有一个汉语的名字,还有一个英文的称谓,只是为了让汉族同胞或讲英文的人们方便称呼,那么“杨林沙宕”这四个字却是苗家祖规赐予的,是刻在祖先手心里的。当我某一天回归天伦的时候,无论是活着回到故里还是死后去到阴间,我必须呈上这四个字才能让苗家人知道我是谁,让人们晓得我曾经去了哪里,在人世间都做了些什么。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是把正在阅读这篇文字的您当成了我故里的乡亲,面对你时,我是赤条条的,诚惶诚恐。
我不愿意是孤独的,于是在这条并不好走的路上总是要左顾右盼,试图邂逅跟我一样赤足跋涉的苦旅人的影踪。可是,并不是每一个时刻都能够找得到同行的人;可是我又不能停止倾诉,于是便把心事托付给了这一个个字符。我很是觉得享受,因为这可以让我在繁忙、繁重的劳作之余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躺直了歇息,于是乐此不疲,才有了这把文字重新杂乱地堆砌和尽情的放纵的力气(不是勇气),而且,还想继续这么走下去。
因为写作,我发现自己除了一副躯壳,躯壳下的心脏还在扑腾跳动着;因为写作,我享受到了给人带去快乐时自己也享受到了什么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因为写作,我也让人们分担了我那些挥不去的惆怅、伤痛。我不敢说我是文学的,但我确实是喜爱文学的,而且喜爱得有些深重。文学给予了我许多,尤其是在落寞时从文字那里捡来的慰藉,恍如经历暴风雨后,在海滩边看到了天边悬挂着的七彩的虹。于是,在自己的天空里许下了这样的诺言:不以文为生,但以文为命。
我便这样地爱着文学,于是也认为文学也同样钟情于我。某一天从色彩斑斓的梦呓中醒来,推开卧榻边的窗,发现在红彤彤的太阳升起天边的另外一侧,还悬挂着一轮银色的月。心胸中突然感受到被如火的热烈和似水的柔情同时激烈触碰着,点燃了一个蓝色的梦。然而,当我怀揣着这个梦,忐忑地再度叩响了文学殿堂的门环,一个童颜鹤发的老人打开了门,接过我献给这殿堂的花环。我希望能真正步入那神圣的殿堂,然而老人没有说什么,只轻轻地瞥了一眼我垂放在花环上用自己的文字编织的吊坠,慈祥地说,年轻的人啊,勇气可嘉。在他闭上那扇厚重的门之前,我从他深邃的眼眸里看到了通向这殿堂的路原来十分狭窄,也十分坎坷,漫长着向远处蜿蜒而去,水复山重……
文学是可爱的,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一定可以得到文学的青睐;文学是柔情的,柔情得我分不清爱与被爱原来有那么多不同。我莽撞地闯到文学伊甸园的围栏边,之所以没有被驱离,是因为文学是慈悲的,但却注定了我只能在园外盘桓,虽然可以闻到园子里五色花的馨香却没有资格触摸那让人心颤的姹紫嫣红。回首我看见一个要命的现实:当我以为文学是我灵魂可以托付的爱恋的时候,明日的早餐在哪里这样的现实以及爱情与生存孰重孰轻这样的命题已经拥塞了我的路径,与我摩肩接踵。
于是我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一边在这爿阳光屋檐上雕琢自己的梦呓,一边吃力、用心地背上布囊去沿街叫卖,期望换回一些养家糊口的银两。
幸运的是,这世上还有一批跟我一样对文学痴迷的人群。于是,这屋檐还将在这片草地上飘摇着矗立着,不时会有几个人跟我说,喜欢继续看到我的文字,愿意听我讲那些或精彩或无聊的故事......
爱了就不说后悔,我不会停止对文学的追逐。既然开垦了这片小小院园,那就好好耕耘。至于种得出什么或者种不出什么,那得看天看地看风雨。
因此我必须真实、真诚地说一声:各位看官,谢谢你们......
2020年7月15 日 奥克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