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子愷看两個兒子打架,發現他們似乎相鬥凶甚,却頃刻便化解复交,和好如初。於是聯想到世間人与人的對待,小的是個人對個人,大的是團體對團體。個人對待中最小的是小孩對小孩,團體對待中最大的是國家對國家。
子愷先生發現,在文明世間,除了最小的和最大的两極端而外,人對人的的交涉,大多是動口不動手的。唯最小的和最大的两極端不然。小孩對小孩可以不講理,動用武力相打。國家對國家也是一樣。
所以子愷先生認為「凡物反對的两極端相通似,或相等,國際的事如兒戲,或等於兒戲。」
幾十年過去,現在的小孩對小孩撕打如舊。國家對國家,中小國家則有時還是開打,譬如亞美尼亞對阿塞拜疆就打了一場慘烈的戰爭。越大的國家就越不敢輕易動手,像美國對俄國、美國對中國、中國對印度等等。
大國之所以不敢動武,是因為大家有能夠毀滅雙方的終極武器核彈。於是大國相争就演變成擠壓對方,在經濟上、政治上和軍事上用各種方法合縱連橫、圍堵、封殺的其它手段,目的都是為了限縮或削弱對方。
國家對國家不一定只用戰爭解決問題,是子愷先生當年未能預料到的。
但豐子愷不僅是畫家和作家,還是一位智者。他說的﹕「國際的事如兒戲,或等於兒戲」就可成千古明訓。往昔如是,當今如是,混亂不安的世界已經變成一個很大的國際幼稚園。
里面的領導人和政治家都象任性的孩子,處理國事外交,幾乎個個說話不算數,發誓當吃生菜、撒謊連臉都不紅、朝令夕改、輸打贏要。挑對手的弱點掐一下還教它不敢喊疼,檯面上握手言歡,同時在檯底偷偷踹對手的上五寸下五寸。
孩子玩游戲總有人扮「好人」或「壞人」,結果只好點指兵兵,點着誰人當大兵,點着誰人做大賊。現在世界上的為政者,跟孩子一樣,都只想當「兵」,不願做「賊」。即使作惡行壞事也有一大堆非做不可的寇冕堂皇的道理,最終只想証明自己永遠是對的,即使出錯,那一定是別人的。
因為誰也不服誰,所以有人認為真的須要一位老大,才能夠擺平這些無日無之又沒完沒了的鳥事。
放眼世界,夠秤當老大的不出三國。身高體壯拳頭硬的美國曾經當過老大,最近政權更迭、內鬨分裂,一時管不了別人的事。俄羅斯的個頭雖然還擺在那里,只惜肌肉衰退,力不從心,只能暗中盤算,混水摸魚。似乎只剩下中國夠大隻,看上去拳頭也越來越硬。
下一個回合的老大會不會輪到中國?那些跟慣美國老大的國家服不服?遊戲還有沒有得玩?玩下去還有沒有規則?沒有老大的世界會不會再來一次大戰?
都是個問號。
不能否認,當下國際的事仍然如兒戲,或等於兒戲。
因為喜歡子愷先生充滿智慧的稚氣与純真,我反而亟盼國際的事果真如他所言﹕仍然如兒戲,或等於兒戲。
為什麽呢?君不見核戰嚴冬未至,極地風暴已臨,人類陷入瘟疫的死蔭幽谷苦苦久未走出,幾乎每個國家都有餓着肚子上床的孩子,徘徊街頭的失業者,每一個國家都有自己的問題,而且絕不比別人的少。
還是那句話,沒有人能夠通過別人的痛苦獲得快樂和成功。
國際的事真如兒戲反而是好事了!
為政者若個個如孩子天真無邪,這一刻怒目相向,拳腳交加,下一刻就和解交好,稱兄道弟該有多好。各國之間化解恩怨,消弭仇恨,雙方都將造航母導彈的錢,去買麵包糖果善待自己的子民。不玩權力的游戲,放棄野心和私欲,不再争當沒有任何意義的老大。
世間的賊都洗手不幹,也就不須要這麼多兵了。
我們這個美麗的藍色星球從此可以變得更和平、更宜居、更自在,也更合神的心意。
看來時代的列車是朝相反方向一路末日狂奔而去。
眼見當下極度混亂帶來極度失望,有感更應該在他人集中權力的時候,自己多多集中知識,充實与裝備自己,不隨政治正確之波,不逐人云亦云之流。
幾乎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這種看法是基於觀點与立場而形成,所以也就產生一個是非對錯的辨識與判斷。很少人會懐疑自己的辨識與判斷是否有偏差甚至錯誤。
托馬斯‧索維爾講過﹕「隨著年紀的增長,有件事令人苦樂參半,那就是你意識到自己年輕時錯得多離譜。」
現在的世界太匪夷所思了,即使是我們這些似乎閱歴較多的人也惘然,豈止是意識到年輕時錯得離譜,有些看法昨天才成形,今天已是謬之千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