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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愛唱歌(七)

作者: 李蘊    人气: 2688    日期: 2012/7/7


媽媽在北京住得很愉快。北京有很多她在延安的老戰友,他們時常通電話聊養病,聊子女。後來媽媽嫌我太忙自己在家沒意思,她用電話竟在北京的香山找到了一個敬老院。我說在家裡有阿姨照顧到敬老院一個護士照顧一堆人,可她就是要去,說那裡人多不寂寞。

我想想也對,寂寞孤獨是老年人最忌的。於是我們大包小裹的直奔香山,媽媽又手舞足蹈樂不可支。正如她所說,這裡背靠山,面臨河,空氣好水好不說,一人一個房間還自帶廁所,每天有熱水可以洗澡。食堂的飯也不錯還可以點菜。若有小病可在小衛生所拿藥且有人送飯,大病院裡負責送醫院。院子裡還有個圖書室,報紙雜誌應有盡有。老人閑著除了曬太陽就是打麻將,有一位老人每次看到媽媽就問她的名字,媽媽說他已經問了無數遍她也回答無數遍了。

我放心地走了,香山在北京的最西邊我家在最東邊,每週末我去看她一次。媽媽說她最不適應的是每天一大早院裡就催大家起床去爬山,她因為吃安眠藥沒有一次能按時起來。我笑說沒關係這裡不是在延安不用寫檢查,媽媽哈哈大笑。看到媽媽精神狀態一次比一次好我真是要感謝上帝了。

又一次去香山媽媽跟我發牢騷說院裡慶“十.一”組織大合唱竟然把她開除了。我說為什麼她說這些老頭老太太音調太低把歌都唱成低八度,媽媽按原調唱結果顯得太突出指揮把她“開”了。我聽了哈哈大笑說媽媽你是專業水準是個別的所以只能開你,媽媽一想也對又眉開眼笑了。

又一次去香山竟然出了轟動全院的“大事”,媽媽談戀愛了。院裡有一位老先生八十多歲,原來是個工程師後來當了“右派”。他妻子早早去世他也怕寂寞便要求子女把他送到敬老院。他個子挺高,腰板很直,走路邁大步,臉上笑吟吟。一頭銀髮加一副金絲眼鏡,說話聲音不大總是慢條斯裡。他是聽到媽媽的歌聲注意到媽媽的,後來就主動到媽媽房間聽她唱歌,後來每天中午晚上兩人都端著飯一起到媽媽房間吃,後來他們一天都離不開了。

最令我吃驚的是,幾十年一直靠阿姨侍候的媽媽現在居然自己給老先生洗衣服,她還拄著拐到附近的商店給老先生買了兩件T恤衫。看到他們在一起又說又笑我驚奇得不知說什麼好。敬老院院長高興得對我說這已經是第三對了,她說男女老人走到一起才是最大的幸福。一個星期天我和丈夫女兒到香山請他們二位出去吃飯,吃到高興時老先生又請媽媽唱支歌。媽媽放下筷子立即“引吭高歌”,一曲《夕陽紅》讓老先生如醉如癡。

回家時丈夫對我說這回好了,老太太有了精神依託就不會累你一個人了。我沒說什麼心裡隱隱地有什麼預感,也只能等著一切順其自然吧。

果然事情發生了,那天一大早院長打來電話說媽媽昨晚一直在鬧。我二話沒說穿衣坐車直奔香山。原來媽媽和老先生經院長批准住到一個房間,媽媽不知道老先生晚上睡覺打呼嚕聲很響,老先生也不知道媽媽有嚴重的神經衰弱,結果幾晚上下來媽媽連續失眠,成天昏頭昏腦最後終於爆發。

媽媽見到我又哭又鬧非要我送她回家。我看出她在極力控制可還是向老先生發了脾氣。老先生不知如何是好跟在我們身後一步不離。直到我答應回家媽媽才安靜下來。

一切如初。北京家裡的寧靜讓媽媽有所恢復。那天她說,她要見老先生。

乘我不在,媽媽想辦法與老先生聯繫上了。兩個人又像孩子似的高興得不行。老先生催她快回敬老院,媽媽答應一定會回去。於是,我和媽媽的談判又開始了。

幾十年來所有跟媽媽的談判基本都是我服從她,這回我只好又同意將她送回去。

又是一次從北京最東邊向最西邊折騰。

媽媽和老先生再次相聚。他們多開心呀,老先生又聽到了媽媽的歌聲,所有的老人和院長護士都向兩人送來祝福。那一天陽光明媚二人上街買了不少糖果發給大家,說這就是喜糖了。我也被這“夕陽紅”的燦爛感動著,我在心裡默念,媽媽呀媽媽,你可千萬別犯病,只要你能正常的生活,你就能得到幸福。

可是沒過幾個星期,院長的電話又來了,說這次比上次更嚴重,媽媽的腿摔骨折了。

我又一次從北京最東邊跑向最西邊,直奔香山。

這次是因為媽媽受涼感冒,晚上又沒有睡好,白天昏昏沉沉在樓梯上摔倒的,而且又摔在了那條本來受傷的腿上。更糟的是老先生給她端來了食堂的飯菜,她卻控制不住又向老先生大發脾氣。不出所料,媽媽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要回家。

我在想,臨走前我必須跟老先生談一次。怎麼談呢?

敬老院的前廳很大,四周擺了一圈沙發椅,是用來給老人白天上課用的。我和老先生面對面坐著,我看出了他的不安和焦慮。

“是這樣”,我說,“您不知道,我媽媽有很嚴重的神經衰弱症,所以不小心就容易出事。出了事她就很暴燥,怪我事先沒有告訴您”。

“沒關係的,我以後會照顧好她的”。老先生急忙說。

我搖了搖頭。我勸老先生說,她的病已經有幾十年了,如果下次再因為什麼事發作,讓您老受到傷害,這對您是不公平的。不如趁早分開好,留下一個美好的記憶。

我知道我這時的理智是非常無情的。老先生一聽說媽媽要離開眼淚頓時奪眶而出。他哽咽地求我能不能不讓媽媽走,他一遍遍地說他會給媽媽送飯送菜,會幫助她洗衣服。他把他的愛,他的喜歡,以及他的傷心和孤獨用他的淚水全部向我傾泄出來。

我還是搖著頭,把我的電話留給了他。老先生拿到電話號,好像覺得還有希望,終於同意了我的勸說。他一直把我們送上車,也一直在流淚。

我堅信,我不會把媽媽的麻煩留給眼前這位善良的老人的。在這個世界上,媽媽的一切,有我一個人承擔,已經夠了。

這一回媽媽在家裡住的時間比較長。有一天中央台播放我製作的關於“西部歌王”王洛賓的紀錄片《在那遙遠的地方》,我讓媽媽跟我一起看。我是唱著王洛賓的歌長大的,這部片子我拍了整整兩年,獲了大獎,應該是我的得意之作。

媽媽看得非常投入,片中王洛賓的歌她幾乎都會唱。看完她說,剛解放時她在北京開一個文藝創作會議,她認識了王洛賓。

“啊”?我驚奇得不行。

媽媽說開會期間她心情不好,晚上沒事在一起閒聊。王洛賓向她講了自己愛情的遭遇,她也把E君的故事講給對方聽。每次一提到E君她就哭,那時她二十多歲,老愛哭。

沒想到兩天后王洛賓送給她一首歌。

“啊”?我又大吃一驚。我問,還記得這支歌嗎?

媽媽輕聲唱起王洛賓為她寫的歌,半個多世紀過去了,她竟一點沒忘。

 

親愛的朋友,莫要把淚流

生活本來就是這樣,也有幸福也有愁

世上有苦水也有美酒,看你怎樣去尋求

只要你驕傲地仰起頭,苦水也會化為美酒

 

媽媽說她拿到歌譜當時就唱給王洛賓聽。

我讓媽媽把歌詞寫給我,這一天是200896日。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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