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著海﹑陸﹑空三軍八位壯士組成的儀仗隊到聖三一教堂後﹐就靜靜躺在那裡﹐多麼安祥﹗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絡繹不絕的從四面八方趕來看望他。人們溫柔而崇敬的眼神﹐略帶哀傷﹐耐心的在雨中列隊﹐只為向他最後一次致敬﹗
一本本精美紀念冊﹐填滿了動聽的讚美詩句。
那兩天﹐南半球少有的熱帶氣旋也來湊熱鬧﹔人越來越多﹐他躺的地方也就越來越悶熱。
那張四方的’床’﹐一定很舒服﹗為征服一個又一個的高峰﹑為追求心靈上的滿足﹑為慈善事業勞碌了大半生的他﹐可能從來都沒那麼自在的躺過。他蓋著一張從來沒蓋過的被子﹐那一大片的藍﹐很漂亮。就像當年他登上聖母峰時﹐放眼腳底﹐看到的那片蔚藍天空和湛藍海洋﹔旁邊還圍繞著四顆十字星。藍底﹑紅字﹐煞是耀眼﹐那可是紐西蘭國旗啊﹗
那根由奧克蘭極負盛名的雅提化圖亞族長送出的光滑﹑亮麗的毛利權杖﹔那把當年他登山用的破冰斧﹐雙雙排放在國旗上。他‘床’頭那張長凳上﹐展示了屬于他的十一枚勛章﹑獎章﹐綵帶繽紛﹐仿彿在訴說著他的豐功偉績。‘床’尾大束白色百合花﹐伴著鮮艷紅玫瑰﹐正悠悠飄散著芬芳幽香﹐有如他默默奉獻﹐不求回報﹑謙虛﹑低調但偉大的人格…
聖瑪琍大教堂外﹐棕櫚樹于熱風細雨中勁舞﹑啕嚎﹔半低國旗垂頭喪氣﹐風雨中搖頭嘆息﹐黯然垂淚…
冠蓋雲集﹐前任總督﹑總理與國會議員﹐遠道而來的世界各國代表陸續入座﹔教堂內數百個座位﹐轉眼已被填滿。他摯愛的現任妻子尊(June)﹐也曾是他登山好友的遺孀﹔在總理陪同下﹐輕輕走到他跟前。在他‘床’頭親切撫摸﹐仿彿在溫柔喊他一聲‘哈囉打令’。
主教彼得貝克揭開國葬儀式序幕﹐聲調莊嚴肅穆。先感謝他的家人慷慨與民眾分享他偉大一生﹐容許全民送他到終點。女爵高音梅潔引吭高歌一首‘您多偉大’﹗
總督安納德極富哲理的悼辭﹐言簡意賅﹐短短三分鐘引述聖經傳道篇3-8節。生命有序﹑悲歡離合﹑和平戰爭﹑成敗得失﹔道盡人生苦短與無奈﹗
五位來自尼泊爾﹐視他為再生父母的雪爾帕人領袖﹐雙手合十﹑恭恭敬敬給他送上五份表示尊貴的黃色‘哈達’﹔欠身在他‘床頭’輕輕一吻﹐然後眼含淚光﹐致上感性哀悼詞。
喜馬拉雅基金會主席安格立塔歌頌他對雪爾帕人的恩德比山重﹐嘉許他為那些長著眼睛卻文盲的尼泊爾兒童建立學校﹐為貧病交迫的居民建設醫院診所。雪爾帕人靠山吃山﹑視山如神﹔對于征服聖母峰的他﹐視為‘神中之神’。據說在尼泊爾﹐每個家庭都掛上他的照片﹐稱他再生父﹐敬奉勝神明。
當年與他一同登上聖母峰的同伴﹐丹增諾蓋的長子諾布﹐千里迢迢飛來送他最後一程。台上﹐諾布稱頌他‘開了人們眼界﹐讓世上不可能的都變成事實。’
據說1953年5月29日上午11时30分，當丹增領著他﹐快要踏上世界第一高峰﹐在距離不足一米的地方時﹐他突然停了下来﹐對丹增說：“这是你的土地，你先上吧!”
他為丹增拍下站在世界第一高峰上那光輝而難忘的一刻﹐贏得丹增終生感戴﹐子孫永遠崇拜。當別人問他怎麼沒有拍下登上頂峰的單人頭相時﹐他笑著回答﹕‘ 丹增不懂用我的像機。’
是幽默﹐是風度﹖或許兩者都有之﹖可他的雅量卻是肯定的。
諾布點點滴滴的追憶﹐在座賓客都給深深感動著﹗
未登上珠峰前﹐丹增曾聽信那裡一位寺庙长老说：‘聖母峰顶有一座纯金狮子。’ 可是﹐當他們登上時﹐金狮子倒不見﹐卻從此給他們帶來無窮無盡的金子﹔也徹底改變了他們的命運﹔他被英女皇封為爵士﹐丹增則獲英皇佐治頒發‘佐治勛章’(George-Medal)。諾布難忘他與妻子尊雙雙出席父親丹增喪禮的盛情﹐那是1986年5月的事…
總理克拉克公開讚賞他是個‘鼓舞人心的平凡人 ，也是偉大的巨人，更是紐國的民族英雄。
的確﹐他以五十多年前落後的攀山設備﹐踏上世界頂峰﹐創下史無前例的成功。不斷以自己的實際觀察﹑謙卑態度及堅定不移的信心﹐排除萬難。這種精神是何等好樣﹖何等值得萬民景仰﹗紐國人民何幸﹖能與這麼一位偉大的傳奇人物共同呼吸八十八年。
由于熱愛攀山與慈善事業﹐他生前曾自責不是稱職父親﹐可他的女兒雪萊﹑兒子彼德及孫兒女們卻前後花了大半小時﹐追憶與他相處往事。甜酸苦澀有如檸檬茶﹐辛酸事令人回味﹔歡樂處賺人熱淚。
主教約翰彼得森為他唸誦安魂曲﹐歷時九十分鐘的國葬儀式終告完畢。三軍壯士組成的扶靈隊將他靈柩抬出教堂﹐數十攀山家組成的儀仗隊架起冰斧為他送行﹐依稀看到當年他與尊在此教堂內舉行婚禮的情景。十六條強而有力的腿﹐戰戰兢兢﹑踏著沉重步伐﹐隨著節奏﹐緩緩朝靈車走去。來自以他名字命名的小學及高中﹐數十男﹑女學生為他送上最後一場Haka毛利戰舞﹐祝願他一路走好﹗
國葬當天﹐他與妻子經常光顧的購物商場全部自動停業半天﹐表示哀悼。
儀式在全國各大城市巨型屏幕現場轉播﹐並透過衛星轉播到世界各地﹔包括他首次出征的南極洲。可惜尼泊爾因時差問題﹐未能即時轉播。他的靈車經過奧市戰爭紀念博物館前﹐萬人圍觀﹔途經他生前居住的家園時﹐鄰居民眾們熱烈鼓掌歡送﹐小孩子們紛紛拋擲鮮花為他送別﹗
登山巨人走了﹐天公灑淚相送﹗悶熱的灰濛濛天幕﹐飄灑著絲絲粉雨﹐為這位氣魄曾凝聚聖母峰﹔骨灰將飄逸維塔馬塔海港的登山英雄﹐灑上淡淡哀愁﹗
他勇敢的精魂﹑善良的眼神﹑和藹的笑容﹐有如蜜蜂傳播花粉的勤勞品德。其生榮死哀﹐豐功偉績將流芳萬世﹔長受萬民景仰﹗
稿于2008年1月23日
後記﹕
艾德蒙.希拉里爵士(Sir Edmund Hillary) 生于1919年7月20日﹐死于2008年1月11日﹔享年八十八歲。1月22日于奧克蘭市中心帕尼爾區的聖瑪琍大教堂內舉行國葬。4月份﹐英女皇再于溫莎皇宮為他舉行紀念追悼儀式。艾德蒙爵士從一位寂寂無聞的養蜂人﹐到大名鼎鼎的攀山英雄﹐大半生時間花在慈善事業上﹔也是環保先鋒。登山後被獲封為爵士﹐他將著書立說所得版權費成立了喜馬拉雅基金會﹐協助無數窮苦尼泊爾人改善生活﹔前後為他們興建了63所學校﹐幾所医院以及十多个诊所﹔尼泊爾人視他為再生父親。紐西蘭政府為紀念這位偉大的平民﹐特別將他的肖像印在五元紙幣上﹔是當年首位存活者成為鈔票頭像的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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