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後讀了南太井蛙和陳立偉二位論級別的文章。南太的文章對中國社會的級別的弊病,荒唐,作了剖析和鞭韃,甚為深刻,且帶著一種無奈。而立偉兄則認為級別有其存在的必要,本身並非壞事,並對中國政界的級別作了介紹。但是二者都認為級別不應到處套用,更不應為追求級別而挖空心思,巧立名目,乃至敗壞社會風氣。筆者曾寫過一篇文字,論及當前中國社會連有些幼稚園稚童,小學生,也滿腦子級別思想。幼稚園按老師每天授予若干紅星知多少論級別,小學生更以膀子上的臂章上的紅杠杠之多少論級別。
級別之盛行,古已有之。官員從一品到七品。七品芝麻官,是最低的,可見也不過七個等級,那時士農工商,士列第一,是講級別的,秀才,舉人,進士,就算到狀元(仍屬進士範疇),也就那麼幾個檔次。而農工商儒釋道是不論級別的。也可以說,在朝有級別,在野無等次。
不料後來論級別之風刮到城市鄉鎮村落。若干年前,某省報(報紙也是有級別的,省報者,省委之機關報也)登出一篇報導,慨歎級別之怪異。該報導稱東北某村中,人各有銜頭,如李書記,張支委,王村長,朱會計,黃治保主任,丁婦女委員,周助理等。後來竟稱某人為趙黨員,蓋因其雖無官職,亦非白丁百姓也。更有奇者,後又有稱某君為吳積極分子者。這裏積極分子,非泛指積極從事某項事業如掃盲,教育,防災等活動者,而是村民覺得吳某是填過入黨申請書的人,被黨組織稱為積極分子,入黨已是早晚的事,應予尊重。
民國時期,官場也是級別繁多且森嚴。根據《中華民國公務員制度》,除省市廳局首長外,其餘均為“事務官”,分為特任,簡任,薦任和委任等四類,每類又分十八個等級,將一應吏胥包羅在內。按《制度》規定事務官之任用均需經過考試,故設立“考試院”,但並未嚴格執行。目前中國行政官員的級別劃分與此亦頗類似。但是以往有一點是共同的,即只有行政官員有級別,而商人是不講級別的。觀之今日中國社會,中國工商聯的理事,主席,都是官職,民營企業家可兼政協委員;全國政協主席和地方政協主席分別是國家和地方領導人。不僅商人有了等級,宗教界也有了等級。曾有報導和尚有科級和尚與處級和尚之分。前中國佛教協會會長,德高望重的趙朴初居士,起碼是部級官員了。
工程師本來是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一種職業。八十年代,隨著國家建設發展,工程師越來越多,似乎不值錢了,就把工程師這個本來是社會分工的職業官員化,分為高級工程師與低級工程師(一般不這麼叫,但按相對論原理,有高級必有低級),工程師是科級,高級工程師是處級。只要沾上這個“師”字,便有某種好處,於是有了“政工師”,是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書記也是政治思想工作的。但書記們還是要設法弄得個政工師,高級政工師的“名分”。須知一旦書記不當了,這政工師也是一種級別,還可以派點用場的,例如分配住房。當然因貪腐違法被查處者例外。
筆者是一名翻譯工作者。對這個師字很感頭痛。會計師和會計員,在英文裏是無法分清的,人家也不分,而中國人就要分統計員和統計師,護士和護師,設計員和設計師。這也是級別觀念作祟。
正當而嚴肅的級別是必要的。然而級別的畸形盛行,有許多負面效應。目前中國的學術腐敗,剽竊抄襲,弄虛作假;各項工作中的急功近利,無不與盲目追究求級別有關!從根本上說,一個處處事事講究級別,特別是人員級別的社會,怎麼談得上平等和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