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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華老師

作者: 大衛王    人气:     日期: 2010/2/10

  大群駱駝,牛羊,馬匹組成的隊伍,浩浩蕩蕩在沙  塵漫天下蠕蠕而行。

  陽光穿透沙幕,在巨大山谷黛褐色陰影的壓迫下,這群蹄下蕩滌著飛騰的沙霧,朦朧中隱現出浩蕩本色的莽原隊列生命體,在轉場跋涉中,顯得那樣生機澎湃,頑強永恆。

  這是一張攝影作品,橫長畫面,裝幀在精裝封套和精印畫冊的封面封底,首尾相衘。

  格窗外,,一縷斜陽爬上這本方正厚重的畫冊,映照著這隊黃沙迷漫裹罩的隊列,也映照著《新疆之戀——李華攝影作品選》這錯行的銀白色字跡,閃閃發光。

  畫冊厚重,一隻手捧起,很有些吃力。中國攝影出版社出版,裝訂的極爲藝術和精緻的畫冊,由外夾套抽出,方能打開。

  翻開扉頁,一句話映入眼簾:“大衛先生閑覽,李華。”

  字跡清秀,一如其人。

  李華老師很普通。普通到不管是誰,第一面見她,都好曾似她的朋友。她不大但明亮的眼睛,朝你矜持友好地笑著,彎彎月牙,嵌在面龐。 

  她的聲音,聼起來很是纖弱,輕聲細語,唯怕聲音大了,會驚擾了你。

  第一次見李華老師,我就像看見一位中學老師,剛剛在農場子弟學校講完了課,從教室走出,拍打著滿手的粉筆灰,迎著我走來。

  衣著簡樸的李老師,臉上溢滿謙謙笑容,略顯蒼白的臉頰,刻鏤著歲月爬過的痕跡。稀薄的短髮,略有幾根銀絲在風中飄動。唯精心掩飾的,許是萬裏旅途帶來的,一點點時差不適的疲倦。

  李華老師的手纖纖弱弱,第一次握它時,竟懷疑這雙手,怎麽拎得起她略顯單薄的肩頭上,背著的那大口徑佳能相機,而且直入沙海八千里?!

  和相機打了三十年交道,宿命裏註定和攝影結下不解之緣的我,怕就怕這大塊頭。不到萬不得已,平日出門,寧可拿個傻瓜相機充數,心裏也想離這大塊頭遠遠的。

  可我在李老師臉上,絲毫看不出她對攝影的厭倦,一看她持機拍攝的架勢,就知道她非等閒之輩。看她興致勃勃地端著她的“小鋼炮”四處瞄準,擊發,拍攝,獵影,心中的感慨真不以道裏計。

  相機在手的李華老師,連剛剛在我眼中稍現的那一點點疲倦,也被立刻閃現眼前的攝影元素,沖淡到影跡全無。

  曾陪李老師拍過照片的方君講起一個故事。

  那是在南島,一個漆黑的夜晚,五指伸出分辨不清。車燈劃過路旁漆黑一團的叢叢灌木喬木和反射燈光的樹幹枝丫,車子按李老師的意願,朝一座山頂爬去。據説,山頂有一座天文觀象臺。

  到了山頂上孤零零一座樓塔下,李老師已經全副武裝準備登樓了。四周一片沉寂,惟有幾絲蟲鳴打破幽靜。燈光搖曳著黑咕隆咚的樓梯,木制樓梯踩踏上去,“空空”作響。暗夜裏不知樓上情況,誰知,這竟進一步挑動了李老師的好奇心。

  李老師一馬當先,往樓梯上攀爬。樓梯儘管在她和方君小心翼翼下,仍在寂靜中“嘎吱吱”的動人魂魄。

  方君的心,隨著每一步攀爬發出的吱呀聲,弄得渾身發毛,一身的雞皮疙瘩,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最後幾步,“心都能從嗓子眼蹦出來!”方君如是説。

  終於,提心吊膽爬到樓梯頂端,推門進到一間有著微弱光線的房間,裏邊竟然人影晃動!許多不同的人頭,簇擁在不同的長筒天文望遠鏡下忙碌著,儘管人影幢幢,除了快門聲響,竟無一人聲語,好似唯怕發出聲跡,立馬會驚動了天上的蒼狼星似的。

  怪不得底下停車場爬臥著幾輛汽車,原來還有人和李華老師有著一樣的勁頭,在漆黑的子夜,守候到這南太平洋最佳觀星臺上,拍攝星象照片。

  看來李老師的直覺真得很靈敏。即使暗夜裏,荒郊外,高山頂,觀星臺上,她仍不孤單!

  有人見他們進來,黑暗中忙引領李老師來到一台碩大的天文望遠鏡前,並麻利地摸索著將李老師的寶貝佳能相機裝在望遠鏡上,打著手勢,告訴李老師他們可以對準南極星拍照了。

  “啪嚓”,慢門緩緩開啓,南太平洋夜空,特有的外太空星際軌跡,清晰地影印在李老師相機的CF卡上。

  “我特擔心李老師的安全出意外。想想吧,黑咕隆咚的大山頂上,一座孤樓,樓梯在暗夜裏發出“空空”聲響,誰聼了心裏不毛呀?再加上樓上兩眼一摸黑,誰知會有什麽情況發生?可李老師興致勃勃,不管不顧地往樓上爬,我的冷汗都下來了。”

  方君心有餘悸抹了一把額頭,好似汗還沒擦乾淨一樣。

  其實,作爲攝影同行,我最理解李老師貌似冒失的行爲。如果沒有這股衝勁,這股好奇之心,這股非要探個究竟的探索精神,怎有這厚厚的畫冊?怎有這滿冊精緻動人的攝影作品?

  攝影不同於其他藝術,可以在不搭界的場合裏創造出作品。攝影作品離不開其他藝術的創作動源外,更離不開的是被攝物轉瞬即逝的光影效果。攝影永遠不能對準一張白紙拍出作品。風光攝影更需要攝影師在有可能一無所獲的長途跋涉中完成作品。這裏邊的艱辛、苦澀、遺憾甚至危險,均可能不期而遇。一個女攝影家完成這麼一本高質量的專題攝影作品,而且,是在新疆疆域遼闊的大漠,深山,湍急而冰冷的河流裏完成。其間要拍攝多少照片?要跑多少路程?要到多少個無人區域,要灑多少汗水,吃多少苦頭,歷多少風險?經過怎樣的精神歷練方能完成?

  李華老師完成了,完成了一件一般攝影人很難完成的攝影創舉。

  在李老師的鏡頭裏,展現的西域疆土既熟悉又陌生.,除了我們見慣的這類攝影作品中的荒涼,空曠,冷冽的震撼之外,李華老師特有的女性細膩入微的拍攝手法,再現或強化了大漠雄魂中所有生命體的活力。

  它們或群體,或個體,或冷峻,或熾熱,新穎疊加,撲面而來,沸騰在心,活泛在眼。

  被夕陽凃染成赭紅的天山,雄渾偉岸。半彎孤月,高掛在天際遙遠的蒼藍,孤獨地眺望著被落日凃染成一片朱紅的原野。這帶狀高低起伏的奇特地貌,猶如隨風伏地起舞著一片血紅的帳幔。

  作者儼然持握著調色板,在天地間勾畫著每一道丘梁,每一條皺褶。深邃処幽暗的肌理,蝕刻著歲月飛逝的折痕。表露於夕陽光影輝映下的沙海,坦呈著時光的偉岸。

  觀之,如同沸騰的熔岩,令人戰慄後肅然起敬,為這千年等待的孤寂,也為莽原被刻畫再現的雄渾。

  作者嫺熟地簡筆就繁,甚至不惜將自己孤零的剪影,似不經意閒遺落在畫面裏。如同紅波赭浪中起伏的帆桅,在生命的火海中飄浮。

  而這神來之筆,正是作者遙對赭紅起舞的荒丘,蒼藍中的冷冽孤月,連帶大塊跳躍的斑斑深藍,在這著意刻畫的沙原上,進行著彼此交融的心靈契合。

畢竟,這種深度契合來源於李華老師對故土的熟悉和愛戀。

  於是,在李華老師的鏡頭裏,溢滿愛戀。那大漠虯髯的胡楊,那起伏的莽原戈壁,是生命的主體,那轉場的駝隊,馬幫,那牧場的牛群,羊群,是作品的靈魂。那荒原深處夕煙飄渺的帳篷,那霧靄蒸騰如血欲滴的落日長河,那蔚藍湖水映襯的孤獨牧羊人,那夕陽餘暉下無獲的打魚人,那瞪著一雙閃光大眼的牛只,那金輝交映中互相親昵的馬匹,這每一幀畫面,無一不是對這片熱土下蓬勃生命的禮贊!

  那莽原,那山谷,那河流,那懷抱羔羊的少女,那殷切專注兒子的母親,那神采奕奕盯著鏡頭一探究竟的姐弟,那擁吻依偎永不分離的祖孫,這每一幅精心攝取的畫面,無一不是對曾經養育過自己的熱土,吟詠出的深情頌歌!

  上畫冊許久,心中蕩漾的惟有感動。

  為李華老師耐讀、熱烈的作品感動,為一位嬌弱身軀的女子創造出的極具內涵,極具張力的攝影畫面而感動,為李華老師對養育自己故土的深情愛戀而感動。

  當然還有,為這本厚重的攝影集,李華老師萬裏迢迢托人送交到我手中而感動。

  噢,忘了介紹:李華老師的夫君是易中天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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