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暢銷自傳《Mao’s Last Dancer》(中譯名為《舞遍全球》)的作者,著名芭蕾藝術家李存信上周來奧克蘭訪問,本周就有幸在公映前看到了根據這本書改編的同名電影。
銀幕上一個大大的“舞”字,像極了一名靈動的舞者,撥開了塵封已久的記憶——70年代的山東貧瘠的山村;一個有著七個孩子的窮困農家;江青親自任校長的“中央五七藝術大學”轟動全國的招生……鏡頭真實的再現了那個極度扭曲、極度貧乏的年代。
一個11歲
的山村農家娃,“偶然”被領進了北京的最高藝術殿堂,吃地瓜幹長大的孩子不怕疼不怕苦,成為最優秀的學生,從而被來訪的美國休士頓芭蕾舞團的編導看中,他
的命運就此改寫。影片的編導很平直的只是將當年中美兩國的真實生活凸顯在觀眾眼前,我們就通過當年的李存信的視角,與他一起經歷了那場巨大的心靈震撼:令
人目眩的高樓和玻璃幕牆;美元直接從“牆”(ATM機)裏出來;編導送他幾件合穿的T恤和襯衫,價值竟是他父親辛勞一年也無法企及的;還有那純美醉人的與伊莉莎白的初戀……
猶如一粒頑強的種子,偶然被風吹落到一片溫暖濕潤的沃土中。
李存信精湛的舞蹈藝術讓美國觀眾嘆服、驚呼。一朵藝術奇葩綻開了。
以上種種,使得他在回國前三天作出了一生最大,直到今日還在華人圈裏倍惹爭議的決定:選擇以結婚的方式留在美國。理由很簡單:我愛我的妻子,我要與她生活在一起;在美國,我每年可以演出100多場,而在中國,頂多也就是20-30場的演出,根本無法與美國相比。
平
常人無法理解一個獻身藝術的舞蹈家。一名芭蕾舞演員,特別是男演員,藝術生命是短暫的,舞臺上的絢爛耀目只是一時,隕落是他們註定的宿命。演出場次的增多
就等於生命的延長。為了這短暫的絢爛,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所以,前蘇聯多位男芭蕾明星在李存信以前做出了同樣的選擇。而當時的中國如何對待一名拒絕歸國
者,《傅雷家書》的作者父子倆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在“文革”中傅雷為此負上了生命的代價。無怪乎李存信在噩夢中屢屢夢見父母被槍斃的場景,直到今日他還被
很多人誤解、詬病。
人
是有靈性的動物,滿足了吃飽穿暖的最基本的生理要求後,就自然會去追求人生價值的自我實現。李存信的選擇如果發生在當今,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而在那個遍
地“藍螞蟻”的年代,他成為一粒播撒藝術,播撒人性的種子,用自己的生命去舞蹈,呼喚對人生權力的追求與尊重。影片結束前,李的父母來到美國,作為VIP觀眾親眼看兒子演出,當父母與兒子流著熱淚相擁而泣時,李父哆嗦著嘴唇只說了一句:“這,這跳舞怎麼不穿衣裳呢?”當李存信與妻子回歸故土,在母校的操場上應邀翩然起舞時,我們看到了在藍天下飄蕩的五星紅旗,畢竟,時代是進步了。
電影結束了。我仍坐在座位上,我身邊的文友們也同樣坐著,靜靜的,久久的。如果李存信只是一位世界級的芭蕾明星,他的故事不會如此動人。
那銀幕上巨大的“舞”字,如同一粒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