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美丽的清晨,我见证了安娜普尔纳的玫瑰金色,还邂逅了一次小规模的雪崩。山鹰在雪山四周盘旋,风马旗在迎风飞舞,我看到了旅行者们脸上虔敬的表情,也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印在雪山之上……我,如此渺小又平凡,安娜普尔纳也一视同仁地接纳了我。
我们就在睡觉的大厅里吃了早饭,有蔬菜饼和热牛奶。结完账,8:30开始下撤。
昨夜雪下得大,地面积了一层雪。日出后,雪慢慢融化。陡峭的下坡路,野草因冰霜而越加湿滑难行。很快来到那个简易的木门,很多人在拍照。门上牌匾写着:“你好(尼泊尔问候),魅力安娜普尔纳大本营客栈,欢迎世界各地之徒步旅行者。海拔高度4130米。”简单的话语,倒让我心生离愁别绪。人生处处皆离别……安娜普尔纳,我们就此别过,不知是否还能再见?我许诺要带女儿来,不知等到何年何月?
另外牌匾上写着:“安娜普尔纳大本营,2009年3月1日到31日活动标志,欢迎参与垃圾清理,杜绝塑料白色垃圾。”
一个年轻人穿了一双夹脚拖,十分困难地走着。湿滑而陡峭的小路,我拄着登山杖都提心吊胆,更何况穿双夹脚拖?善良的苏蔓见状把自己手里的一根长竹竿给了他。这个年轻人肤色、模样都像印度、尼泊尔人,但说的是英语,我问苏蔓他来自哪里?“哥伦比亚,南美。”苏蔓对我说。我们慢慢跟在他后边,年轻人发现后,赶快给我们让路。很快,他就离开了我们的视线。以后我关注到很多穿夹脚拖的人,但多为背夫,他们的行走能力强,光着脚都比我走得快。
想当初,我用三个小时从MBC上到ABC,反过来只用一个小时。拐过那个山坡,鱼尾峰大本营的蓝色板房跳入眼前。群山之间,蓝房子如此醒目,也如此单薄。顾不得歇脚,大家都匆匆而过。
世界奇妙,就在于很多意想不到。这些鳞片状的东东,你猜猜是什么?像不像放大的燕子窝?
这是一些冰川溶洞,阳光下,洞口有水滴落下。很大的洞,走在里面,很担心冰川会崩塌。从洞口看外面粉绿色的世界,倍觉奇妙。如果是在高寒地带,有冰川也无话可说;但这里实在暖和,冰川何以为继?
同是一条路,上山和下山的风景竟会如此不同。视线中的雪山,此刻妩媚又妖娆。不堪回首来时的路,我累到崩溃,周围的山岩狰狞可怖,似乎想生吞活剥了我的一般。最累的时候我偷偷抹泪,像被抛弃到山中喂狼的Baby……
高度极速地下降,风景也在急速地变幻。走下无数的台阶和烂泥路,我在怀疑,这些折磨人的路途我是如何攀援而上,并最终到达目的地的?当人面对艰难困苦,本能会让你把注意力缩小范围,让你用有限的精力去克服眼前的困难,比如爬上一个十米长的大坡,涉过一条三米宽的小溪。但坚持不懈,借以时日,你便走过漫漫旅途。
那些走在我前边的兄弟,你们那执着的形象,正是我想要的模样。当很多很多年过去,有一天我老态龙钟,只能围圄方寸之间。我会回顾自己的一生,会忆起眼前的情景,一队衣着花红柳绿的trekkers,他们迈着矫健的步伐,急匆匆地沿尼泊尔ABC之路向山下飞奔。我也曾借着风的翅膀,像灵巧的小鹿,快乐地Down、down、down。
感谢勤劳善良的尼泊尔人民,他们在山间修筑了无穷无尽蜿蜒曲折的小路,让所有的Trekking都变得易如反掌。这些羊肠小径,不仅满足了徒步者的愿望,更是通向天堂的幸福之路。
山涧的激流,冲破一座座巨石的阻挡,所向披靡地冲向远方。如果没有高度,没有落差,溪水可以飞驰吗?人生犹如流水,有高度才会有力量。所有的跌宕起伏,都赋予生命以激情——没有跌宕,便只有匍匐。
再往下走,人很快没入大山的阴影。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四面八方的风吹来,丝丝的寒意深重。雾气升腾,群山梦幻而美丽。行走在仙境一般的路上,很多细水高挂山壁,像无数的星星坠落山间。太美——上山时遗落的风景,此刻全被我拾入心底。
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带着初恋般的欢喜。
中午时分,我们再次走到了喜马拉雅客栈。我想起喜马拉雅客栈之夜,那些狰狞可怖的黑色山崖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似要吞噬我的一般。正午的喜马拉雅客栈,两面山体的对峙依旧会造成巨大的心里压力。紧邻河谷里奔腾的溪水依然惊天动地,摄人心魄。喜马拉雅,多么美丽的名字,我会永远记着这个地方。从此地到ABC,我用了两天时间;回来,只需半天。
午饭后稍事休息,我们继续上路,大多在原始森林里穿行。有一只小鸟一直跟着我飞,它唱着悠扬的歌,像我前世里的伙伴。老树青藤,苍苔斑驳。这一刻在碎石泥泞中跋涉,那一刻大雾又扑面而来。风也在趁机作乱,吹得迷雾四处流散飘飞。高山深渊,气象万千,也让我这行者带了仙气。
路上有很多竹子,我告诉苏蔓,这些竹子是中国大熊猫最爱吃的食物。我问他想去中国看看吗?他说很想,他还告诉我他有个湖南长沙的“女朋友”,长得非常漂亮。
“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碍。千里盘盘平世界。更著溪山襟带。”
细瀑的水汽,送我一个迷人的七彩的世界。
走上这座小木桥,我心怀感恩。桥下是清泠泠的溪水,参差不齐的木头桥,请度我到彼岸。我记得来时,我和苏蔓曾在这里玩了很久。现在,我依旧下到溪边,掬水畅饮,溪水清凉甘甜,直沁心脾。大自然,原本奉献给我们最好的水,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只相信净化器?其实,大自然才是最好的净化器啊。
我看到路边一个背夫正在休息,旁边有一摞高耸的塑料椅子和海绵靠垫。阳光照在他黎黑的脸上,看起来如此生动而温暖。我过去和他打招呼,问他去哪里?他说MBC。我指着椅子问他有多重?他说大约3-40千克。我向他伸出大拇指,眼神里满满的崇拜。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告诉我,他该走了。他费力地把椅子背起来,找好了平衡,慢慢地开始前行。我惊奇地看着他,像看着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台阶,躲避石头和荆棘。他好像背着一座山,甚或他就是一座山。
2个小时走到Doven,我已经很累很累了。靠着开满鲜花的石台,闭上我疲惫的眼睛。片刻之后,苏蔓来叫我蚱蜢蚱蜢(快走)。
不知又走了多久,我离崩溃只差一口气。故伎重演,我在路边找个石台斜靠着休息。一个枝蔓伸在我的面前,我抬手去挑开……与此同时,我看到苏蔓睁大眼睛看着我,嘴里说出Don’t……没等他说完,我已经和这个枝条黏在一起,一阵剧痛穿心,我的左臂好像被蛇咬了的一般。我龇牙咧嘴地看那痛处,瞬间长出了一溜水泡,整个小臂红肿剧痛。
与此同时,苏蔓已经说出了后边的话,“Don’t touch ……”但为时已晚。它毒性发作会致我于死地吗?或者让我截肢?这是什么植物?如此歹毒。我拍了照片,以防万一,可以按图索骥,对症下药……现在我才知道,那种植物就是荨麻,口碑欠佳的荨麻。
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到了Bamboo。我们前脚走进客栈,随后铁皮房顶就像碎石砸落,劈里啪啦地敲打起来——暴雨来临。
此地的住宿非常紧张,又加上大雨天绊住了很多的人。即便不下雨,我也不会走,因为我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而且我还受了伤、中了毒。我提心吊胆,随时准备毒性发作……如果上帝要召我回去,我只想躺着,不想走着!晚饭后,我喝了一杯热牛奶,钻进睡袋,在大雨敲击着铁皮屋顶的巨响中沉沉睡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