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清明時節、除了仰望客廳先父母遺照追思一番外,無法飛往幾萬里外歐洲小鎮的寧靜墓園掃墓,有墓難掃的那份愧疚不孝感,總難釋懷。在不少詩文中,多次寫下了我在澳洲無墓可掃的難堪愁情。
世間各地墓園也有不少孤墳,由於種種原因以至沒有子孫後人在節日前往祭拜;泉下有知,這些荒塚所埋之孤魂、那種失落必定很悲涼。
向來以為墨爾本洪門民治黨除了每年農曆新年,派出獅團採青為主流社會慈善機構籌款;以及舉行一次盛會、大宴各路僑社精英外,再無其它重要活動。
這個在墨爾本創立至今一百餘年、屬於最古老的大團體,還默默做著一些不為人知的「功德」;若無緣受邀參加該黨的清明祭祀團,也無法了解這個大團體令人敬重的義舉。
由雷謙光盟長、雷得勝儲盟長、許國榮主委、伍長然元老等重量級人物聯合帶領,全車四十二人於四月二日星期一上午九時半出發,三小時後大巴到達了
Echuca鎮的華人墳場。
因為墳場小路無法讓大巴行駛,唯有停車墓園外;眾人魚貫穿越大片墓塚,到了經已破落的牌坊處,左右立著中英文捐款修葺荒墳的善心人士芳名,正中大字只餘一個「華」字。
牌坊後豎立著一座石碑,分二行刻著:「中國洪門民治黨竹架坑亡兄故弟紀念碑、一九六一年二月吉日立。」這堆不到百個凌亂荒塚、埋骨者都是當年淘金的四邑先人,大都是早期洪門中人。歲月流逝其後人星散,再無人前來祭祀。
從立紀念碑日期算,四十六年前墨爾本洪門民治黨經已關懷這班先人亡魂,十多年前再籌款修葺。隔年清明前必組團蒞臨公祭,並向亡靈介紹新主委人選。
抬來燒豬和擺好三牲、大家先後在紀念碑前上香;眾人紛紛到每個墓碑前插香,其中數十個的碑碣經已破碎無存,只餘黃土一堆,令人唏噓不已。我讀著碑文姓氏原籍及生卒年月,並在讀後行鞠躬禮,向這些華族先人致敬。
忽然鞭炮聲大響,禮成後分發午餐,再轉去百里外的本地哥Bendigo華人墓園。午後三時左右,大巴到了「金山中國歷史墳場」,這個墓園規模比先前的伊竹架墳地大得多。
入門處的大牌坊中英文記載了華族先人於1854年到達「本地哥」淘金的史實,埋葬此處的華人多達千人,1856年首位埋骨者是詹姆斯李福,卒年三十五。餘者皆活不過四十歲,讀來心酸不已。中英文介紹牌坊是 “大金山中華公會”於一九八八年八月所立。
進入墓園,找到了「中國洪門民治黨大金山亡兄故弟紀念碑」所在,抬出另一隻大紅燒豬、照樣擺好三牲、水果鮮花,紛紛上香祭拜。我也虔誠的接過三炷清香,向素昧平生的洪門亡兄故弟們的紀念碑獻香及行三鞠躬禮。
洪門兄弟分佈天下,這個講義氣重情誼的世界性大組織;當年國父 孫中山奔走革命時,環球多次呼籲海外華僑支援,得到各地洪門民治黨的接得、支持響應。
因此、多年前由我邀請國父 嫡孫女孫穗芳博士首蒞墨爾本訪問;事先孫博士查詢墨市僑團,當知道也有洪門民治黨黨部,就來電要我安排到時專訪這個與其先祖父有深厚淵源的大團體。故我才有機會和墨爾本洪門眾精英結緣,這些前輩們的精神令我敬重,尤其雷謙光盟長的精湛國學,更使我佩服萬分。
去歲八月,日本三重大學荒井茂夫教授蒞墨市,亦由我安排前往拜訪洪門民治黨黨部;搜集了不少重要資料帶回東洋研究之用,這位日本漢學家對洪門民治黨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飄浮的思緒被鞭炮聲驅走了,大金山墓園內的一眾洪門亡兄故弟們,兒孫星散零落天涯,幸得重情義的洪門昆仲們組成清明掃墓團,始不至於荒塚枯墳無人打掃,亡靈足可告慰泉下。
拍團體照後,轉往河畔再祭五臟,傾談中雷盟長與伍長然元老向我講述有關洪門歷史掌故,使我受益良多。受邀參加清明祭祀團的嘉賓尚有黃惠元伉儷、李仲德伉儷、劉逢沛、騰飛、趙捷豹及葉錦鴻兩位副臺長。
回到墨市經已黃昏,洪門黨部筳開四席,宴請眾嘉賓及洪門昆仲。看到他
們在廚房忙碌及捧出佳餚熱情招待來賓,席間黃惠元先生有感而說,終於見証了洪門民治黨的上下齊心的團結精神。
令我感動的是,洪門民治黨這班老僑領執著那份中華民族慎終追遠的傳統;讓我這位在墨市無墓可掃的人,難得在清明時節去了兩處墓園,為素昧平生的先僑祭祀。希望能將華族這優良風俗傳給年青世代,今後多鼓勵青年人一齊前往祭祀,讓新生代明白毋忘先輩的美德。
二零零七年四月四日清明前夕於墨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