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的春天步履蹣跚。有時她姍姍遲來, 剛露出一個溫情的笑臉,轉瞬又芳蹤難覓,乍暖還寒,在料峭春寒中,忽而飄落霏霏不絕的小雪。有時她翩翩而降,習習清風和著濛濛細雨帶來春的消息。她以奇特的音韻旋律,一夜間拂綠枝丫, 吹開花蕾, 天地間溢滿芬芳和甜蜜。旖旎春色抵千金,如遇一個豔陽高照的朗日,可別辜負了大好春暉,最好去庫肯霍夫公園觀賞盛放的鬱金香。
庫肯霍夫公園在阿姆斯特丹40公里處的利瑟小鎮郊外,是全球最大的鬱金香主題公園。未至庫肯霍夫公園,已被千畝萬畝的鬱金香花田包圍,一條條一道道紅橙黛紫的花海無盡的綿延,直抵天邊。大地仿如披上了神奇的彩衣,鋪滿整整齊齊的七彩地毯。此時已不能細賞單株的嬌嬈,滿眼儘是濃烈的色彩,是巨大巨大的調色板,是天上的彩虹跌落在地面。也許會覺得這遼闊浩蕩的場景少了些許詩意,但的確蔚為大觀。
庫肯霍夫公園是另一番風韻。去歲9月種下的7百萬枚鬱金香球莖,有上千個品種,今春競相開放。白紅兩色間種,紫羅蘭色的呈帶狀,橙黃色的花朵鑲邊, 百種顏色,萬千組合,再配上綠茵茵的草坪,蓊郁的高大喬木,潺潺的水道,蜿蜒的園路, 就是隨時隨地的詩意。另外還有番紅花,風信子,洋水仙,杜鵑花 ,也都激情澎湃,愈覺繽紛眩目。好在園中的碧水,悠然的天鵝,踱步的孔雀,為這熱鬧的嘉年華平添了幾分靜謐柔美。
能得到荷蘭人這樣的狂愛, 鬱金香自有獨特之處。她花容端莊,花型優美,線條流暢,沒有淩亂的雜花繁葉, 光滑翠綠的長葉間伸出挺拔的花莖,摯起高腳杯狀的花朵,盛滿春神賜予的玉液瓊漿,真正是嬌豔欲滴,明媚欲流。濃郁奔放的鬱金香,沒有疏影橫斜的意趣,少了飛花飄落的淒美, 勝在豐盈飽滿,富麗堂皇, 合了西方人的審美情趣。
名花傾城傾國,小小的鬱金香曾經差一點顛覆荷蘭,1634年至1637年的“鬱金香狂潮”,是歷史上最有名的泡沫之一。17世紀的荷蘭通過海上貿易,成為最強大的國家,財富急速增長的民眾,需要奢侈品來炫耀財富,彰顯身份地位,於是人人都迷上了原產於土耳其的鬱金香,爭相購買稀有的鬱金香品種,鬱金香的價格節節攀升,鬱金香交易很快演變成席捲全社會的狂潮。到1637年,從富有的貴族到底層的民眾,幾乎所有的人都投入到鬱金香的瘋狂中,許多城鎮設有鬱金香交易所,人們傾囊而出,趨之若鶩,從事鬱金香現貨交易,期貨合約,買空賣空。鬱金香的價格瘋狂暴漲,一枚稀有的鬱金香球莖可以交換一座古堡或者華廈。2月4日,鬱金香的價格開始狂瀉,暴跌不止,一周後,稀有品種的價格下跌了90%,普通品種更是一文不值。清醒過來的民眾痛苦地發現自己已經傾家蕩產,甚至債臺高築。
大仲馬的小說《黑鬱金香》,就是以荷蘭“鬱金香狂潮”為背景的傳奇故事, 開篇就是荷蘭小鎮哈勒姆懸賞10萬荷蘭盾給培育出黑色鬱金香的人。時光荏苒,幾百年易逝,沉毅堅強的荷蘭人,並沒有痛恨拋棄鬱金香,而是把對鬱金香的癡情厚愛化作經濟增長,點花成金, 全國遍種鬱金香,雜交培育出幾千個品種和花色,成為聞名遐邇的“鮮花王國”,在世界切花出口市場佔據半壁江山,鬱金香連同其他鮮花每日從阿斯米爾鮮花拍賣中心, 輸往世界各地。
庫肯霍夫園中的鬱金香萬紫千紅,色色具備,更有不同花期的品種,早者3月底即開,晚者5月尾始放,整個花展期間,鬱金香次第爭豔,相繼不斷。細看鬱金香的名字也很是獨特可愛,極富想像力。紅如烈焰的是“斯巴達克”, 玉白粉嫩的叫“中國女士”,神秘幽邃的稱為“午夜皇后”, 還有豔黃帶紅色斑點的“國王的鮮血”,條文分佈的紅色“奧林匹克火炬”,花瓣相互卷合的“情人的熱吻”。大仲馬曾讚美過的“豔麗得叫人睜不開眼睛,完美得讓人透不過氣來”的“黑寡婦”,並非完全的純黑色,而是深沉的紫色。
過往7年,庫肯霍夫公園每年設定一個主題。 2008年是“中國年”,有鬱金香 組成的“2008中國奧運”,““紫禁城花園”,““中國龍”及“奧運五環”圖案。2010年的主題是“來自俄羅斯的愛”,6.5萬株鬱金香拼成莫斯科紅場聖巴西爾大教堂的形狀。從前看過高雅的菊花被一盆盆地束起,紮成某種豪言壯語,最是俗不可耐,從此倒了胃口,再看到此景,不甚喜歡。不過還得承認,庫肯霍夫公園每年以不同國家為主題,有創意又有看點,一年一度持續下去,更能吸引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遊客。
在荷蘭賞花還有幾種好方法。可以租輛自行車,沿著幾十公里的鮮花路線,悠然自在地騎行在鬱金香花田,感受花海的熾烈和迷幻。或者跳上火車,讓沿途的風景一一閃過,那是慢慢轉動的古老風車,縱橫交錯的水道, 河岸上一條條的船屋,碧綠的田疇間圖畫般美麗的民舍,遍野如焚的鬱金香。更可愛的是坐上“私語小舟”,在寂靜的水道慢慢穿行,兩岸花香猶在, 觸手可及,在柔柔的清波和豔豔的花影裏,享受最神奇的春信,最瑰麗的春放,最恣意的春光,那是何等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