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在越南中部的大叻,離城市約二十分鐘車程,被環山圍繞的那片廣闊盆地;植滿了玉米和大蒜,及各種蔬果。遠遠錯落用泥巴為牆,以茅草作蓋的平房,欠次序散列。一望無際的青翠,嬌柔地隨風搖曳,呤唱着醉人的大自然之曲。長長蜿蜒的黃泥路,在綠油油的田徑中伸展穿插;延接至公路上,是村民唯一的進出路。
有黑牡丹稱許的李姑,樣貌俏美,體態苗條。性格率直開朗的她,常把可愛的小酒渦掛在面上。每天晨曦初露,她便勤快的肩挑笨重的木水桶,哼着村調民謠,代替母親在田裡灌溉。夕陽把餘光傾洒時,她依然哼唱重復早上的工作,永遠像天堂鳥般愉快。猛烈的正午炎陽,偷偷竊過闊邊草帽,窺看李姑緋紅掛着汗光的俏臉。她以手背頻頻 揮抹汗珠,怡然自樂。這條村仍是很守舊,未懂採用機器,一切靠雙手運作,豐碩的收成,是村民最安慰和快樂。
李姑的父親在越戰中犧牲了,她和體弱多病的母親相依為命。剛過十七年華的她,已仿若耕作能手。當夕陽散發餘輝,她已將大把田裡採來的玉菜(即大芥菜),煮成佐餐佳餚。全村清一色是華族,都是虔誠佛教徒。皆保留中國傳統,節日也舉行拜祭儀式。相隔數公里的一條新村,是越裔居住,是標準天主教徒。
在華人村內,卻孤零零豎立一座天主教堂。教堂旁另間規模較小,是兩位修女駐守的醫療站。也是村中獨有兩間磚瓦屋。據說神父常來為大家祈禱,派送食物、藥品。並即將派人為村中兒童授課,傳揚中華文化。
那天、山風輕輕煽動,玉米莖强邀蒜苗共舞。李姑哼唱着,到井邊汲水。忽見柳樹下有一位青年在看書,李姑差點給他伸出的腳拌倒,彼此就認識了,以後兩人都常交談。原來他叫亞夫,是教會特駐老師,助村民學習。
光陰溜逝如箭,半年讓李姑心湖凌亂,其俊秀外表使她漸漸深墮情網。
村民並不熱烈鼓勵孩子上學,怕阻礙田耕。亞夫逐戶遊說,願意安排在晚間上課。李姑首先響應,約左鄰右里女伴求學,慢慢學生也增多了。亞夫悉心教導,諄諄善誘,深夜未倦。
村民對老師日漸尊重,常常採摘新鮮菜果送贈。因恐瘦弱的青年,難捱鄉村生涯,李姑常助其砍柴、洗衣煮飯。亞夫喜見李姑中文有基礎,空閒時便教一些簡短詩詞,李姑悟性頗高兼努力,學識和感情一併進展神速。
彼此共處快一年,李姑戀慕亞夫之情更深切,默許永遠相隨。亞夫對李姑是若即若離,其目光日益憂悒,人也越見消瘦。授課的時間減短了,終日沉默寡言,甚至關閉講室,自己躲在房裡。那天、李姑輕叩門環:
「亞夫、你怎樣啦?病了嗎?請開門、、、、」
「走吧 ! 以後別來煩我,讓我好好休息。討厭、」亞夫沒有開門,只在房裡粗聲吼喝。李姑仍溫柔地求見,房內卻靜寂。純樸的村女,初嘗相思之苦,淚珠悄悄滑落。
兩週後一個黃昏,神父駕著其吉普車把亞夫載走。李姑聞訊飛奔前來,惜車影已消失於視線內了。李姑悲痛欲絕,朝田野深處狂奔,邊跑邊哭;他竟沒一句道別,自己的感情沒被珍重。忽然、住在教堂附近的符家小孩福仔,遞給她一封信,是亞夫給她,急急展讀:
「李姑、這些日子謝謝妳的關愛和照顧,讓我感受溫暖幸福。這一生、妳是我唯一負欠的人。我是孤兒,自幼由教會撫養,長大後正欲回餽社會,為人群服務,不幸被判「肺癌」。懇請神父讓我來這山村貢獻餘力,願與群山翠擁中作彌留歸宿。可憐妳誤闖我的心扉,使初諳男女之情,讓我懼怕死。多少次午夜,我跪在教堂祈求,請天父憐惜,給我多些時間。是妳讓我有所牽掛,捨不得死。李姑妳年青,將來是美好的,忘了我吧,就當是一場夢,是一隻飛過的鳥,一片浮飄去的雲。請信天主的安排吧!我想通了,我的所剩的日子不多了,請讓我悄悄去吧、、、、、」
李姑視線糢糊,把信緊緊抱在胸前。
二零一一年四月於墨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