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0年至1910年“環城大道時期”是維也納的黃金時代,維也納從幾個世紀以來的“音樂之都”一夜蛻變為“音樂、建築、繪畫、醫學、戲劇、文學、心理學、哲學”全方位文化藝術之城,唯至此時,維也納才有資格與巴黎比肩,才有資格向倫敦看齊。“環城大道時期”是維也納的太平盛世,是新舊交替、社會嬗變的時代,充盈著理性與感性的裂變,道德與本能的衝突,科學與精神的爭鋒,貴族等級向民主自由的妥協,傳統審美向現代功能的讓步,前衛“分離派”向古典巴羅克的挑戰。那是一個光怪陸離又真實無比的時代,一個井然有序又暗潮洶湧的時代。
維也納的城市居民從1860年的47萬人激增至1910年的200萬。普通市民陶醉在歌舞昇平之中,他們辛勤勞作,安分守己;他們積攢財富,享受生活;他們醉心藝術並積極參與。他們在歌劇院練就了出色的鑒賞力,能欣賞音樂大師的交響樂和古典歌劇,任何一個錯誤的音符也難逃他們的耳朵;他們去城堡劇院觀看戲劇,學習文雅的談吐和高尚的情趣,他們能察覺演出時最輕微的瑕疵,並對首席演員們如醉如癡。他們喜歡逛公園,喜歡節日的慶祝活動,喜歡鮮花彩車遊行、露天音樂會、宗教節日、軍事檢閱、豪華的葬禮,總之一切都有無窮樂趣;他們去維也納森林葡萄莊園暢享美酒,在城市咖啡館裡品嘗美味蛋糕。
維也納的新興資產階級火速崛起,猶太人是主角,猶太人從1860年的3千人增長為1910年的17萬5千人。猶太自由主義者嚴守等級,效忠皇帝,他們宣導進步,熱愛法制。富有的猶太商人、銀行家、企業家已從皇帝和貴族手中接過重擔,成為維也納藝術保護人,大力資助畫家、雕刻師、詩人、音樂家維持生計,竭心盡力使維也納的文化藝術維持在很高的層次。猶太富商的下一代繼承了父輩對藝術的熱愛,在藝術環境中耳濡目染,他們比父輩走得更遠,他們不僅僅是藝術的贊助人和保護人,他們乾脆放棄繼承祖傳的商業,直接投身到藝術行列之中。
黃金時代的維也納人才輩出、群星薈萃,在任何一個領域都達到了歐洲頂級水準。思想界巨擘有佛洛依德、維根斯坦、恩斯特·馬赫。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解構人類的夢境、欲望、潛意識和本能,維根斯坦是20世紀最偉大的哲學家之一,恩斯特·馬赫是哲學家也是物理學家,是“維也納學派”的領軍人物。維也納的文壇呈現出前所未有的輝煌局面,霍夫斯塔爾、施尼茨勒、羅伯特·穆齊爾、貝爾·霍夫曼、赫爾曼·巴爾、阿爾滕貝格、斯蒂芬·茨威格等都是熠熠閃光的名字。“新浪漫派”詩人霍夫斯塔爾十六歲就寫下不朽的詩篇,創造出無懈可擊的完美,他的詩劇《提香之死》,歌劇《玫瑰騎士》所達到了詩意語言高度,至今德語界無人可及。施尼茨勒因其著名戲劇《輪舞》的情色甚至被起訴,他的長篇小說《通向開放之路》描繪維也納猶太人的困境和彷徨,他是“青年維也納”的領袖,也是佛洛依德的好友。所有上面提及的這些非凡人物恰巧全部都是猶太人。
維也納為他們的畫界巨匠克裡姆特、埃貢·席勒、柯柯什卡自豪,並在“分離派”運動的性愛、欲念、死亡之人生真相中沉淪,在象徵主義的自我世界和內心之旅中眩暈。維也納為他們的音樂大師卡爾·戈德馬克、古斯卡夫·馬勒、阿諾爾德·勳伯格歡呼,勳伯格首創“十二音無調體系”,是對傳統古典音樂和浪漫音樂的徹底顛覆。三位母音樂大師碰巧都是猶太人。奧斯卡·斯特勞斯、弗朗茲·哈賴爾、萊奧·法爾、埃梅裡希·卡爾曼使維也納的圓舞曲和輕歌劇再創高峰,《風流寡婦》、《吉普賽公主》風靡一時,獲得世界性的勝利。
環城大道工程的規模曾使整個歐洲相形見絀,是一批著名建築師的傑作,只是他們設計風格一味復古,他們的才華被掩蓋在傳統桎梏下,直到名馳遐邇的奧托·瓦格納,以及他的高足霍夫曼、莫塞規劃設計第二浪潮的諸多工程項目,成為維也納建築史上的里程碑,引領維也納走入現代化的二十世紀。
維也納經濟學成就享譽全球,卡爾·門格爾是維也納經濟學派的奠基人,擔任過維也納政治經濟學主席,他的《經濟學原理》和邊際理論掀起了“新古典經濟革命”,也稱“邊際革命”。他的忠實門徒,後來奧地利的財長博姆巴維克,對卡爾·馬克思的理論作了學術上的強烈批駁,發展了老師的供給需求決定價格的理論,邊際效益遞減理論,成為當代經濟學最堅實的基石。第三代維也納經濟學派路德維希·馮·米塞斯研究通貨膨脹,研究政府控制的經濟與自由經濟的差異,堅決排斥唯物主義,早早預測到蘇聯那種社會主義必然失敗,因為完全不符合經濟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