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塚合葬的新墳頭,碑文上寫著:“陶寅大人陶母夫人之墓 兒善財敬立”
次日,在同城府衙外,妙梁與妙仁叔侄倆依依作別。妙梁一身客商打扮,得樂扮作夥計,他們決心千難萬險也要找到善財。
妙梁道:“七叔,侄兒已感罪孽深重,如果還找不著陶家的獨根善財兄弟,保他平安回家,我真的萬劫不復了”
妙仁道:“賢侄,千萬別這樣想,如果這樣,萬劫不復的倒真是你七叔了,七叔才是始作俑者,七叔對你不起。”
妙梁道:“是小侄糊塗。”妙仁道:“是七叔糊塗。”妙梁道:“七叔保重,我走了。”妙仁道:“賢侄,千萬保重。”
妙梁和得樂打馬而去。
江南水鄉,薄暮冥冥。小橋流水,阡陌縱橫。到處都在燒荒,田野一片火紅。
年輕英俊行者模樣的蓮,肩挎包袱,手提哨棒,輕快走在田間小路上。
她問路邊一位農夫:“為何到處燒荒?”農夫答道:“此為江南通行的‘火耕水耨法’,燒過之後,再行水來浸泡,便是上好肥料。”蓮說:“哦,原來如此,十分辛勞。”
蓮拱手告別農夫,行色匆匆去趕宿頭。又趕了十來裏路,過了一座板橋,遠遠地望見四個公人緊緊追殺一少年。那少年且戰且退,四個公人緊追不捨。田間小路無法回避,眼見少年已被追趕至近前。
少年喊道:“快走,後面有人追殺我。”
蓮跟著少年一起跑,四位公人緊追過來。適逢田間農夫三五成群收工回家,蓮與少年跑進人群中,四個公人在人群中尋找。突然趕來了一群耕牛,人牛一陣混亂,蓮與善財趁機溜下田邊水圳,將腦袋藏匿草叢之中。那些公人跟著人群和牛群繼續往前搜尋。
待追殺的公人遠去,蓮與少年方才從水圳的草叢中露出臉來。
他倆趁著夜色,才敢來到前面不遠處的一座小鎮。鎮子街道上行人,小販,熙熙攘攘。他們找了道旁一剃頭挑子,請師傅給少年剃個光頭。只見剃頭師傅按著一個腦袋,用利刀剃掉了最後一綹頭髮,抬起頭來的人真是一小沙彌。
蓮說:“如此,最好。”那 少年道:“成了小沙彌,正好和行者搭檔。”蓮說:“我們去找個宿頭。”
少年付了錢給剃頭師傅,然後與蓮一起沿街尋店。
少年問道:“一路奔逃,忘了問大士大名?”蓮答道:“在下觀世音。”少年道:“觀世音,這名字真好,那我叫你觀世音大士好嗎?”蓮笑道:“好啊,小壯士尊姓大名?”少年道:“不才叫善財。”蓮問道:“善財,你是否很會理財?”善財道:“理財不善,倒是學過一點功夫。”蓮說:“在下已見一斑,武功講德,德不可敵。”善財道:“自然,功夫僅為防身,不可隨意傷人。”
說話間,見一客棧門楣燈籠上寫著“未晚先投二十八,雞鳴早看三十三”開初不解其意,稍一捉摸,方才懂得,前者是指“二十八宿”,後者是指“三十三天”,把“宿” 和“天”字巧妙地寓於其中了,也是店家故弄玄虛。
門首的店小二見客喊道:“客官,住店嗎?裏邊請。”
蓮與善財跟著進去,蓮問道:“可有乾淨的客房?”店小二答道:“有,樓上請。”
他們隨同來到二樓走廊,走到頭裏一間,店小二停下來道:“就這間。”
蓮與善財入到客房內,店小二陪著進來道:“一夜,十個錢一位。”
蓮卻說:“還得要個單間。”店小二道:“客官只說要乾淨的,並沒說要單間還是雙人間,這是雙人房間,你們兩人湊對做伴,又乾淨、又實惠。”善財道:“一起住也未嘗不可。”
蓮執意說:“給我單間。”店小二道:“單間就單間,要說清楚,就在隔壁。”
蓮說:“善財,請先歇息。”善財:“觀世音大士,一路打攪了。”
蓮又問道:“店家,此時,可有充饑食物?”店小二道:“您帶著錢,一會下樓酒菜都有。”
一會兒,在客棧一樓廳堂,店小二將兩碟葷菜放在蓮的桌前。
蓮說:“不對,我要的是兩碟素菜。”善財道:“那是我要的。”店小二道:“對不起,客官,素菜一會送來。”善財問道:“大士用齋?”蓮說:“只是不喜油膩而已。”善財又問:“大士去往何方?”蓮答道:“前去東海之濱落霞島。”善財道:“我也往東,可以同行一程。”
店小二很快送來兩碟素菜道:“客官的素菜。”
然後一邊走嘴裏一邊念叨:“蘿蔔酸菜,也太寒磣點,這等客人,有甚賺頭。”
廳堂另一隅桌上,擺滿豐盛的菜肴,一個巡捕、四個公人正在飲酒。
店小二點頭哈腰道:“官人,要什麼,儘管吩咐,小的照辦。”
公人道:“休得囉雜,要什麼自會找你。”
此時,客棧外,妙梁與得樂下馬,準備投宿。
得樂高叫:“住店,住店!”店小二迎出去道:“客官,住店嗎?對不起,本店今晚客滿。”妙梁問道:“為何到處客滿?”店小二道:“街內應該還有,我店便道,所以客人多一些。”
妙梁道:“我們一路找來,沒有宿頭,今夜非在此住下不可,多給些銀錢就是。”店小二一聽多給銀子,忙道:“我要給您倆上好房間,您能給多少?”得樂反問:“你要多少?”
店小二伸兩個指頭晃兩晃。
得樂道:“兩個錢?”
店小二伸兩個指頭又晃兩晃道:“二兩銀子。”
妙梁懶得和他囉嗦道:“給他。”得樂道:“好,就二兩銀子。”店小二補充道:“就一晚,跟我來,在裏進。”
妙梁、得樂跟著店小二往店內走,一起到了客棧裏進房間。
妙梁問道:“這是客房嗎?”店小二答道:“不瞞大人說,這是掌櫃的房間,我看您像是有頭面的人物,所以讓您留宿在此。”妙梁又問:“那你掌櫃的呢?”
店小二答道:“老闆娘回娘家去了,掌櫃就夜夜不歸去找姑娘,這小鎮上的姑娘遠近聞名,大人若想見識,小人可以引薦幾位。”
得樂道:“休得胡言,我們老爺能看得上你們這窮鄉僻壤的野雞嗎?你今夜倒幹得了二兩白花花的銀子。”
得樂給些銀子與店小二。
店小二道:“我可收得不多,還得打發別人,您看,這麼好的房間,哪兒去找?”得樂不悅道:“少囉嗦,一併送些酒菜來。”店小二喊道:“好咧!”
店小二屁顛屁顛出去。
得樂道:“都是些耍奸鬼。”妙梁卻道:“倒比客房乾淨、清靜。”
客棧關門後,店小二照例站在帳房的寫號台前,聲調悠揚地向住客唱道:“樓上樓下客,聽我店小二辦交接,門窗請關嚴,燈火弄熄滅,小心防盜賊,住宿小店若滿意,歡迎二回又來歇。”
小鎮深夜更顯冷清、寂靜……
打更人清脆地敲響了五更,一慢四快:“咚!——咚!咚!咚!咚!”
客棧二樓有四個黑影晃動,先後閃入走廊。走廊檔頭善財住的雙人房間的門拴從外被輕輕撥開,兩人把門,兩人入內四處搜尋包袱、衣物。
善財驚醒,從床上躍起,大聲喝道:“誰?有賊!”
黑暗中“乒乒乓乓”一場混打。單人間裏,蓮一直未能入睡,聽到隔壁動靜,驚起,燃燈,手提哨棒,輕輕躡出房門,持燈出現在善財房間門口。
善財已處圍困的危急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