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枚柿子精心仰臥在紙箱子裏,個個玲瓏剔透,紅的誘人。
柿子是被袁大姐捧著進門的,大姐怕破怕擠,一路上小心呵護。
大姐說,這柿子皮薄汁甜好吃的很,她這幾天將所有已破將破的柿子,一個個剔除了吃掉了,惟恐我再不來吃柿子就壞完了,就真的失卻一次品嘗另一位大姐關愛的機會了。
於是,袁大姐捧著柿子如同捧著一顆心,路遠迢迢送了來。
柿子屬於落葉喬木,在故鄉觸目即是,是窮苦人家孩子的開心果。
那時,饑餓無處不在,放學路上,饑慌慌趕路回家,路邊樹木唯有柿子樹給人最多的期盼。儘管也滿目金黃卻視而不見,總期望能在一叢金黃葉子裏發現一顆已染秋紅的柿子。
饑餓中若有一顆甜柿果腹,該是多麼的幸運呵。
兒時記憶深刻而難忘,即使後來吃過無數珍饈佳果,最難忘的竟還是兒時饑餓時曾經香甜過的一小口。
對我來說這一小口就是這紅的誘人,彈皮即破的柿子。
儘管海外生活多年,儘管鬢角已染秋霜,儘管異國他鄉有無數異果可以品嘗,儘管早已過了饞口年齡,可在歲月消釋裏在時光流逝中不知哪時總會泛起兒時記憶,這些片光只影有時也會悄然爬上筆尖。
一日,文友金枝說這裏有柿子,有我說的火晶柿子,我一聽整個人立馬精神起來,忙問哪來的柿子?
難怪我有疑問,新西蘭這地方固然山青水秀氣候宜人,尤逢秋實季節,水果遍地。可沒有我喜歡的一小口,也就吃什麼都寡然索味,淡然的很。儘管超市也有柿子,可又大又傻的咬一口還不如不咬。
要知道這一口若惹得藏匿很深的饞蟲子們紛紛在心頭裏鼓踴起來那就麻煩大了。到時彈壓不住晚上做夢,夢見柿子樹下又拿鞋底扔砸老鄉院牆外的柿子樹。結果老鄉沒動靜,老鄉的狗動靜來了,沖腿肚子吭哧一口,完了,半夜你就別睡了,辜負了纏綿秋夜不說,還讓人心神不定,第二天打不起精神該如何是好?
就這樣總繞著柿子走,就當沒有這回事兒,偏這幾日秋紅染目,金枝電話裏言說有柿子還是彈皮即破的火晶柿子,這怎麼了得!
金枝說著說著我信了,紐西蘭還真有這柿子!
只是這柿子外邊看不見,只長在一位李姓大姐的家裏。
金枝說李大姐平日有一嗜好,愛看報,更關心本埠華社文化發展狀況,曾經在北大教過哲學的李教授李老師李大姐在繁多雜亂的報紙資訊中偏偏看中了我曾經寫過的《火晶柿子》。在陝西大學也待過的李大姐對陝西風情自是感受頗深感情尤在。於是,當秋紅季節,當她家的柿子樹也掛滿了小‘紅燈籠’時,她竟想起了《火晶柿子》,想起了我等文友,於是乎就有了這柿子的傳說和這柿子被袁大姐路遠迢迢送了來的小心翼翼。
柿子果然不同凡響,它和火晶柿子不大一樣的是色澤紅裏透黃,一樣的都是那樣的晶瑩剔透,玲瓏可愛,胖乎乎圓嘟嘟的一個個屁股坐在黃褐色的底座上,紅得那樣惹人注目。
忍不住它的誘惑,拿一個手心裏端詳,不免心襟搖動。這如紙的外皮下該包裹著怎樣的一股香甜?
看著看著,這紅光剔透中似有人影晃動,引人感念,讓人遐想。
在這或秋陽高照或秋雨綿綿的日子,在南半球秋風送爽又秋色滿目的秋天,在這故鄉的柿子還青澀的掩藏在茂密的枝葉深處的時刻,一位滿頭銀髮飄舞在秋風裏的大姐,在自家花園一角的一棵或幾棵高大或不高大的柿子樹下,在一片金葉掩映下小心翼翼地採摘著掛滿秋紅的果實。
隨後,這一枚枚柿子,被大姐細心挑選,通過金枝相熟的朋友運抵傅府,金枝再小心送到穆府,再由袁大姐精心呵護輾轉我手。
這層層關愛疊加下,它,還是柿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