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開始徐徐下降,廣播中傳出了機長渾厚的聲音:“即將到達目的地奧克蘭了,紐西蘭是處於地球最東面的國家之一,請大家將手錶撥慢20年吧。"
英國小夥卡爾皺一下眉頭,然後會意的笑了。他看到坐在周邊的許多亞洲人正在交頭接耳地說些甚麼,他猜想亞洲人也許聽不明白這裡邊的幽默吧。
從倫敦乘坐了一天一夜的飛機,在經濟艙窄小的座位裡,卡爾那近7呎的高挑身軀實在是有點受罪,長胳臂長腿的他在座位裡顯得格外憋屈。
24小時飛行過後,連他那雙純淨的藍眼睛也盡顯疲態,本來白淨的皮膚此刻更加的蒼白。
“嗨!卡爾,歡迎你來到奧克蘭!"一個身材胖胖的棕色皮膚女孩在接機處向他打著招呼。
“嗨,見到你真高興!"卡爾沒想到接機的不是他的老友威廉,來的是威廉的女朋友羅絲,他雖覺拘謹,可還是熱情地寒暄著。然而,羅絲卻大大方方地給了他一個熱烈地擁抱。
這一個擁抱,頓時趕走了卡爾身上許多旅途中帶來的疲勞
車輛行駛中,羅絲告訴卡爾,威廉為了迎接他的到來,正在給自己家的柵欄刷油漆呢。
“甚麼?威廉會幹這種事?"卡爾瞪大了眼睛。
“當然這活得他乾了,難道要我去做嗎?"羅絲似乎不滿意卡爾的反應,手握方向盤卻眼神掃了一眼卡爾。
窗外,白雲朵朵,綠草如茵;路邊,牛羊成群,散亂如珠。
“雖然他做得慢,但說句公道話,他刷油漆的手藝還真的不錯呢。"說著,羅絲似乎忍不住誇了誇威廉,看得出他們很恩愛。
看來威廉這傢夥日子混得還不錯嘛!卡爾心想著。
那時在倫敦,威廉在銀行做高投,由於歐洲市場亞洲市場美國市場開市時間不同,這份工作有些不分晝夜。無論上班下班,只要醒著,威廉就像是被上緊了發條似的,機械人般運作著。工作就一個字“忙”。除了忙,還是忙,整天忙得昏頭脹腦。他可以忙到房間幾乎看不見地板顏色,衣物堆滿地板,用過的碗碟也總是擠滿了洗碗池。所以,搞得有潔癖的卡爾從來不在威廉的住所坐下來喝杯茶,他一看地板就心裡邊發堵,更不敢往洗碗池裡瞅。每次找威廉總在樓下打電話:“嗨,威廉出來喝杯咖啡透透氣吧。"
就這樣,忙碌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某一天醫生鄭重警告威廉:“你的頸椎出現麻煩,若再不注意就要開刀了。"威廉被醫生的警告著實嚇了一跳。怎麼辦?是要健康還是要工作要錢?他問自己。
正在徬徨間,他認識了從紐西蘭來的實習護士羅絲。羅絲爽朗的性格很快吸引了他,他們熱戀了。不久,威廉召集了卡爾等一幫死黨突然宣佈:他決定和羅絲一起去紐西蘭生活,換個活法。
威廉的決定讓卡爾等朋友們驚呆了:去哪兒不好,偏去那麼遠的地方?
威廉卻斬釘截鐵:“那邊的氣候好,是我心中的伊甸園。我好喜歡戶外活動,嚮往美麗的沙灘海水和藍天。真的,我真厭倦了現在這樣的生活,真不想再日夜對著電腦,精神緊張不分晝夜的勞作了!
如果再這樣,我會瘋掉的!”說著話威廉忘乎所以地喊道。
看來威廉今天還真在伊甸園裡找著了自己的位置,樂不思蜀了。
和煦的陽光下,秋天在色彩斑斕裡展現。窗外掠過的風景讓人賞心悅目,卡爾心想,難怪威廉能在這地方生活兩年了。
車子拐個彎,駛過一條整潔的街道,道路兩邊一幢幢房屋展現眼前,只見家家門前鮮花盛開,粉色雛菊,紅色玫瑰,紫色蘿蘭,花團錦簇,爭奇鬥艷讓卡爾看著好生羨慕。
看來奧克蘭和倫敦的古樸建築相比有著很大不同,和倫敦陰沈的街道比,這裡的天更藍,路更闊,花更艷,好像更有了生命力。聽羅絲一路介紹,這裡的建築有老有新,有許多是近20年才建的,即使這些老建築和歐洲濃烈歷史風貌比也只能算是小青年了。
“但我們在發展。” 羅絲強調著,自豪感卻明顯夾在語音裡。
“可能比起你們,我們慢了很多年,但這些年來我們有了明顯的改變。我們擁有了自己的品味,雖然沒有歐洲維多利亞般的氣派、哥德式的經典和法蘭西般的風雅,也沒有美國那種張揚的豪華感覺,但我們有的是歐洲已經缺失的田園般的舒適和溫馨。"
聽著羅絲的話,卡爾想起飛機上機長的調侃:“請將您的手錶調慢20年。",他再一次會心地笑了。
他開始理解威廉為甚麼會放棄他在倫敦高薪職位來到這裡。因為這兒和倫敦有著強烈的反差。田園般的慢生活、舒適的節奏,的確像塊磁石吸引著英國高壓力下緊張生活中的人們。
汽車到家門口,威廉跑了出來。一見面,“嗨!”兩人還和從前一樣,來了個拉手撞肩的親密動作。
卡爾仔細地上下打量威廉,他好奇地想看看威廉到底身上發生了什麼變化。
好像有些胖,皮膚曬黑了,但威廉確實容光煥發年輕了許多。
“你這小子!”卡爾忍不住在威廉肩窩上來了一拳:“一個人跑這老遠,想死我了!”
威廉咧咧嘴,卡爾一下想起了威廉的老毛病,趕忙致歉。
“沒事,要在倫敦,那時你這一老拳,我肯定要去開刀了,可現在老毛病好多嘍!”說著,威廉得意地搖頭晃頸起來。
老友見面,自然興奮。卡爾忘記了旅途疲勞。有朋自家鄉來,威廉也忘了讓卡爾休息,說個不停:“嗨,電郵中說你也去了銀行上班?你是學藝術的耶,怎麼對經濟有感覺啦?"
卡爾無奈地聳聳肩:“我還沒問你呢,你學經濟的怎麼對園藝有感覺呢。”
其實他最想說的是:“還不是為了賺錢!"是啊,倫敦的房價開銷,搞藝術哪裡負擔得了,還不是為了生活只有放棄愛好和理想了,……但,礙於面子卡爾沒有說出口。
威廉卻很興奮繼續滔滔不絕:“沒想到吧,我現在是在做你的專業,搞起了藝術哦。這裡景色迷人,我成了風景攝影師。現在,我可以為了捕捉一個好鏡頭,花掉一週或幾週的時間。直到今天我才體會到了甚麼叫做耐心,我悟出了為甚麼英文那麼有趣,你若沒有耐心Patient就會變成病人Patient,瞧!這兩個字雖是同音字,但要認真體會,才能領悟其中關聯喲!"
兩個老友就這樣聊了很久,直到羅絲喊吃晚飯了才停止。
燈光下,威廉閉目開始了餐前禱告,這讓卡爾有點不解:這傢夥以前可不這樣。
想想都記不清是從甚麼時候開始,他也沒有這樣禱告了。好像最後一次餐前禱告還是祖父在的時候。那白鬍子垂胸的爺爺帶領著全家進行的餐前禱告的情景慢慢地從遙遠浮現了出來,彷彿時間真是慢了20年吶!卡爾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他真誠的說了聲:“阿門!"。
第二天卡爾被啾啾不休的鳥聲吵醒。撥開窗簾望向窗外那片綠草地,他感覺到那每簇的草葉尖兒,都努力頂著晶瑩的露珠兒往外散發著濃濃的清香。開窗聽著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和著小鳥的鳴唱,一種極為清新寧靜的感覺頓時從心田裡緩緩流動著。抬眼望去,天空潔淨到一塵不染,三兩朵白雲風箏般安逸悠閒地飄盪在一片藍色裡,這讓他的藝術感覺一下子從久已淡漠中掙跳出來,他好想這樣的時空美景能永遠靜止在這一刻。他馬上下樓,準備去買些畫畫的工具,有了想將剛才的感覺用畫筆描述下來的衝動。
直到他衝下樓梯,聽到了廚房裡威廉和羅絲的聲音,聽到他們在討論芹菜和綠菜花的營養價值,這時他才使勁甩甩頭,確認自己原來這是在紐西蘭威廉的家裡。
吃過早飯,卡爾看到羅絲拿著電話本打電話時,他又想起媽媽就一直是用這種古老的通訊工具。只是此情此景,他一點都不覺得老土,反覺得這樣才是真正的優雅和賢淑。
這是怎麼了?怎麼到紐西蘭後,一切都在轉變? 好像真變回了20年前,生活也變得更有人情味,人似乎也變得更有熱情,更有希望了。
這種感覺真好,卡爾想。
“羅絲在家嗎?"門外,響起一個清脆的女孩子聲音,打斷了卡爾的沉思。
卡爾正背靠著樓梯面向大門,聽見聲音就走過去打開了房門,只一瞬間,他竟呆住了。
屋外,一位身披陽光的女孩登時讓他睜不開眼。女孩金髮碧眼,爽朗漂亮,看著他微微一笑。只一笑卡爾就像是被閃電擊中,他木呆呆,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瞧著他的窘態,女孩笑得更甜了。卡爾神經頓時短了路,這不是伊甸園的天使嗎?要不就是維納斯,怎麼下到凡間來了?看著這對明亮的眼眸,那美艷的紅唇,這精緻的臉蛋,配上雪白的銀牙,哎呀呀,不行了,要昏厥了!
羅絲早站在卡爾的身後,將情勢看在眼裡,忙介紹說:“這是我的好友戴思,這是來自倫敦威廉的好友卡爾。"直到這時,兩位年輕人才同時回過了神兒。
“是這樣,這兩天我和威廉很忙,戴思可以帶著你到周圍轉轉玩玩。"羅絲一本正經對卡爾說。
接下來,卡爾和戴思天天粘在一起,在奧克蘭大街小巷裡倘佯。漸漸卡爾回來得越來越晚,好幾次回來太晚,他攝手攝腳地輕輕穿過客廳的樣子,讓暗中明察秋毫的羅絲和威廉都忍俊不禁:這小子看來栽進溫柔鄉裡被戴思迷住了。
愉快的假期眼看要結束了,一天卡爾突然向羅絲威廉宣佈:“我回倫敦去辭掉工作,你們等著我,下個月我就搬來奧克蘭和你們一塊兒居住。"
威廉與羅絲對視一下笑著問:“奧克蘭的女孩魅力沒法擋啊,老兄,你該不是為我們吧?”
卡爾不好意思嘿嘿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