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时翻看以前用过的小学教材。别有一番感受。

儿歌《小竹排在画中游》唱到：小竹排顺水流，鸟儿唱鱼儿游，两岸树木绿，禾苗绿油油，江南鱼米香，小竹排在画中游。多么美的意境呵。我上小学那会儿，门口的小溪里就有鱼，屋后的山上就有鸟鸣。物是人非，才隔不到二十年，这样的景象大约真要在画中才能看到了。

又有：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儿两头尖，我在小小的船里坐，只看见闪闪的星星蓝蓝的天。多么富有想象力和诗意的句子。可要想让孩童一抬头便看到星星蓝天，在今天的城市里也不那么容易了。

横亘在生活经历与文本叙事之间的隔阂由微妙而变得坚硬。要么是文本过于陈旧没有翻新，要么便是生活变化太快让人措手不及。唯美教育的法则，哪怕在小学，也似乎不应该离真实生活太遥远。那会显得很讽刺。

《过桥》讲述雷锋小时候上学的故事。河水漫过了小桥，上学下学时雷锋都把小同学一个个背过去。搁在今天，除了山区，也许没什么可被河水漫过的小桥让孩子们走来走去了。况且都是宝贝独生子女，谁还敢让他们在大雨天过水漫的桥？雷锋的形象也在逐渐地被解构。

《两只小狮子》中，小树说：你以后怎样生活呢？懒狮子说：我爸爸妈妈是林中的大王，凭着他们的地位，我会生活得很好！让人想起“我爸是李刚”的网络典故。“拼爹”的现象，在九十年代的小学课本中就提到了，真是神奇。

《坐井观天》，世界有比较才有大小。青蛙如果不碰到小鸟，它的世界就是完整的世界。换过来想想，小鸟是因为见到井底之蛙才有了骄傲的资本，它又何尝不是在另一口井里徘徊呢，等待着别人的嘲讽。

看到《狼和小羊》时，我便想到了《喜洋洋与灰太狼》的动画片——强弱倒置，弱者的童话。

《精彩的马戏》、《小企鹅》今天看来似乎在误导小孩。猴子、黑熊、山羊、企鹅等等，或许让它们回归自然不受打扰更人性些。纪录片《海豚湾》最打动我的地方在于它揭示了水族馆里海豚的笑是多么忧郁。万物有灵，没有谁有权决定谁被观赏。

蜘蛛逮住了小飞虫，却逮不住甲虫，它最后被细腰蜂捉走了。树杈上留下一个破了的蜘蛛网。这篇《蜘蛛》让我觉得独特，甚至有些《看上去很美》那样的惊悚意境。它打破了唯美教育的法则，似乎在告诉孩子什么是物竞天择与残忍——并非一切都如人愿的。

在一篇回忆李大钊的课文中，有这么一段话：学校像美丽的花园，孩子们多么幸福，这不是撒谎吗？地主和资本家残酷地剥削农民和工人，许多孩子都吃不上饭，哪有什么美丽和幸福！很多道理过了很久依然有道理。可以吃上饭的生活，也许同样并不等于美丽和幸福的生活。

《黄山奇石》，有仙桃石、猴子观海、仙人指路、金鸡叫天都、天狗望月、狮子抢球、仙女弹琴等，末了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奇形怪状的岩石，等人去起名字。借用莫 言的话说：其实山就是山，命名多半只有符号的意义，硬要按名循实，并且敷衍出几个大同小异的故事，几近对大自然的亵渎。命名是人类中心主义最直接的体现。

《看月食》，从天狗吃月亮的解释到地球挡住了太阳照到月亮上的光的解释，一方面是科学与理性主义的进步，另一方面可能也是文学与浪漫主义的退步。一种解释统治另一种解释的时候，意味着权力的隐蔽运作和压迫的产生。

《大海的歌》讴歌了海上石油钻探，科技观统治着教育观。让人联想到今日有些国家，宁愿另想办法也不愿意去开采石油。环保主义的发展提醒我们，事物总有着另外的层面，不说它并不等于它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