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故事不需要杜撰,杜撰的故事也很难真实。
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个真实故事。
15年前的一个平常的夜晚……
1990年的夏季,虽然海上习习拂来带着咸腥味的风,但仍然十分闷热。那时,移民的大门刚刚开启,奥克兰市内的华人还不多见,大陆来的人数更少,大多都居住在MT EDEN地区。而我因为在东区的农场採草莓,所以就搬到了PANMURE。那是一栋独立的二层楼旧木屋,屋主在新加坡,房子出租给了几个华人----香港来的W,马来西亚来的Z,北京来的R,加上上海来的我,一人一间,互不干扰,倒也相安无事。
摘草莓要赶早起,在太阳没有晒干露水之前摘下,当即包装好送往超市,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新鲜,卖出好价钱。
摘草莓的工人整天弯腰90多度,象虾米一样,一天劳作下来,筋疲力尽。我晚上回到家,一躺上床,头一沾枕头就沉睡不醒。清晨,床头的闹钟一响,整个人就象弹簧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赶紧洗脸、刷牙、吃早饭,振作精神开始新的一天。如果想在床上多赖一会儿,一睡过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一天晚上,我像入往常一样,早早上床睡了。正睡得香甜的时候,听见有人乒乒乓乓敲门,并呼叫着“开门,开门!”。我迷迷糊糊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去开门。门一打开,眼前的情形让我不由大吃一惊:门口满满地站着五六个人,正当中是二个高高大大的Kiwi男人。左右拥着的是同楼的几个男士们。我大脑的一半还没有醒过来,睁大着眼睛呆呆地望着他们,不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W先生开口说:“他们是警察。”
“警察?”
“有人举报说我们这楼里有人向外开枪!”
“开枪?”
“说是从你房间的窗口射出去的。”
“啊??”
“你让他们进你的房间看一看吧!”
我机械地让到一边,警察立即进入室内用眼睛向四周扫了一遍。十几平方米的房间显得空空荡荡,二张单人床,一床空着没有被子和床单,另一张床是一被一枕。室内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一目了然。他注意到窗户旁有个大壁橱,如临大敌,立即过去紧贴着墙,侧身用右手掀开那扇橱门,壁橱内悠悠地挂了二件外衣,角落里躺着一个提包。没有人躲着,也没有枪。他关上了门,又朝窗外张望了一下,嘴里咕哝着,走了。
门外的人跟着鱼贯而下。W先生朝我摆摆手说:“你睡吧!”也跟着下去了。我回到床上,头一沾枕头又睡着了。
过后回想起来,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那场景真像一出滑稽戏。想像着那二个警察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时那神情,一定很紧张。他们紧盯着眼前的门,心里一定在想象着这门的后面的光景:黑恫恫的枪口、五大三粗的大汉。可是,当房门打开,里面出现的却是一个穿着睡袍、光着双脚、一脸迷蒙、一脸惊愕、身高只到他们胸口的小女人,一定让他们大失所望。她呆呆地仰望着他们。他们低着头也惊讶地盯着她。在W先生与她用华语对话时,他们紧张地读着她脸上一惊一乍的表情,心里也在一惊一乍地判断着真假。几分钟后他们走了,再也没有来过。走时他们在想什么?在咒骂那些恶作剧的报案者?一定是的!一定是恶作剧。那时那片街区只有我们这栋楼里住着几个异类(华人)。不捉弄你们,逗谁玩去?此事后来再没听人提起过,也没有听说附近发生过什么枪击事件。事情就象吹过一阵风一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几年以后,慢慢有了一些法律意识,才突然想起:“嗳?那天晚上警察到我的卧室来搜查,是没有搜查证的呀!我可以拒绝他们进入我的房间呀!。”我像阿Q那样对自己说。可是,即使当时我意识到这点,我会拒绝他们进来吗?恐怕不会的!门口的几位同胞也肯定会劝我说:就让警察看一看嘛!查不出枪支来,就证明你清白嘛,怕什么!
事实上,我当时半点异议也没有,而且事后也没有抗议。也没有想到追查。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懦弱。
一场闹剧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闭幕了。15年以后的今天才想到,自己的尊严似乎受到了侮辱和侵犯。
说完了这个故事,再说一个我朋友的经历。
这事发生在我的一个同乡朋友家里。在他们都去上班的时候,家里失窃了。小偷把电器、音响,箱子内的细软衣服等等一卷而空。有的东西来不及搬走,在客厅里堆着。其间一个房客回家了,一进门就知道出了事。正在自己房内查看失物的时候,小偷又回来了。房客听见响动,就躲在暗处向外看去。只见小偷们熟练地卸下玻璃,撬开窗户,钻进客厅搬走留下的东西,开车杨长而去。房客马上开车尾随跟踪,并在半途抄小路赶在他们前面候着,看准他们开进一条无尾街,把东西搬进某一栋房里。他记住了路名和门牌号码,立马赶到警察局报案,请警察趁热打铁进行搜查,来个人脏俱在,一网打尽。不料那位值班的警察小姐,冷冷地把头一扭:“现在没有人”。房客急得直跺脚:“错过了时间,赃物转移,就抓不到证据了!”“不是跟你说了现在没有人吗?!你等着吧!”就再也不理他了。房客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做梦也想不到这里的警察竟然会这样。他又气又急,拳头捏得咯咯响,攥得可以挤出水来,可是,却只能长叹一声,徒唤奈何。
第二天,执行警察到失窃报案者家里来了解核实,听说了这遭遇,也惊得目瞪口呆:“有这等事?”那地区本是失窃案高发区,本来可以乘机立功破案,端掉一个贼窝。可是这么一个机会竟白白地失去,还白白地赔上了小偷第二次折回偷走的电器。
我在想,要是那位房客去报案时,遇到了十五年前来查枪的那两位警察就好了。
这个时候我倒是怀念起那二位闻风而动的警察了。
我在问自己,纽西兰的警察怎么了?
20-4-2005